138.38天堂口(3)
我懶懶地不想動彈,不想再開車回店裡拿區區的三百美元,我現在很缺錢,平日開銷都是靠刷信用卡。每月付的利息就很可觀。但是,房子都要倒了,你還會在乎碎了一塊玻璃窗嗎?
我按下放送鍵聽第二個留,先是沙沙地響了一陣,突然跳出個含混不清的聲音:「天農,天農你在嗎?」然後就切斷了。聲音聽起來像是華祖國,那沙沙聲是越洋電話慣有的靜電干擾。
操起電話打回去卻是忙音,連試幾次都是這樣。我心煩意亂,打了個電話給李黎,她接了起來,但語氣里有些哽咽,我說:「李黎,還在生氣?」
她淡淡地說:「沒有。」
我說:「我心很不好,能不能上你那兒去坐坐?」
李黎道:「今天房東兩個女兒都回來了,家裡很多人。加上我室友也在,不方便。」
「那我開車接你出來,或上我家也可以。」
李黎猶豫一陣,說:「天農,我今天不想出來,改天吧。」
我的一股無名之火突然躥起,對著話筒大叫:「你今天不來就別來了,我他媽的再也不要看見你。自從認識了你這狐狸精,我倒透了霉,做生意,生意失敗。交朋友,朋友離我而去。現在又弄得妻離子散。你口口聲聲『愛』啊『愛』的,現在是我人生最低潮,心最壞的時候,叫你出來一次推三阻四的。我知道你是什麼居心,以前掛在嘴上的愛全是放屁,我的利用價值差不多了,所以你……」
李黎在電話中哭出聲來:「天農,你冷靜點好不好,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不知道那個傢伙向你求婚?答應他呀!這麼好的機會錯過可惜了。你不是一步步爬上來的么?從一個陪經理老闆吃飯的花瓶,到今天容易嗎?沒有愛有什麼關係,你可以裝得煞有介事。把那傢伙籠絡到手再說,先把飯票解決了再說。反正愛對你說來是件衣服,穿了脫,脫了穿,有什麼關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心裡太清楚了。快別在我這兒裝模作樣了,愛愛,說到底還不是陪男人睡覺嗎?你又不是黃花姑娘了,去呀!趕快去呀!別讓那個冤大頭跑了……」
電話那頭李黎不哭了,半晌啞聲道:「李天農,我以前怎麼會錯認你到這個地步。」
掛上電話之後我心裡閃過一絲後悔,我的話講得太絕了,不通過腦子隨口就說了出來,心裡的邪火實在太旺,最好現在就來場大地震,或者爆一場原子大戰,大家同歸於盡一片乾淨。說起來我家裡的變故李黎也有幾分責任,但在最難挨的關頭她卻躲在一邊,我一個人在承受這一切。算了,養家的鴿子也有飛走的一天,該怎樣就怎樣吧。
我又打去華祖國處,他接了電話,開口就說:「天農,小陸子死了。」
我大吃一驚:「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一下子死了?」
華祖國說小陸子最近正春風得意,新結了婚,聽說老婆很賢惠。公司的生意也做開了,在東歐、非洲、南美ak47都賣得很好。公司特意調了一輛切諾基吉甫給他代步,平時也開了上下班。前天他剛簽了一單合同,賣了六千支步槍給外國一政府。晚上公司有個聚餐,他提早下班去接老婆一塊兒參加宴會,開車途中,旁邊工地上起重機的橫臂突然倒下來,不偏不倚地正砸在切諾基的車頂上,切掉了前半個車身,小陸子當場死亡,他老婆那天陰差陽錯地坐在後座,逃過一劫,可也三魂嚇走了兩魂半。
「你說生命脆弱不脆弱?前一分鐘還和老婆有說有笑的,后一分鐘就變成血肉模糊的一團。以前常聽人說『無常』,也沒往心裡去。直到你的熟人、朋友、同事突然出事,你才感到生命原來這麼不經折騰,說沒就沒了。如果命都沒有了,就算有再好的工作,再賢惠的老婆,再漂亮的車子,又有什麼用呢?經過這遭,我算看穿了。」
我問:「你說是前天生的事?李黎知道嗎?」
華祖國說:「江城的報紙頭版頭條地大肆刊登,每個人都在談論,李黎的家人也應該知道吧,他們通知沒通知李黎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