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餘音(2)
這些真是多餘的話,我既不指望你們會看我順眼,何必啰啰唆唆來這麼一通解釋?只是,我不覺得你們處在我的位置時,會比我做得更好。也不會比我做得更差,太好和太差都需要一種特殊的素質,而我們都不具備。
我的生活中再也沒出現過一個完整的女人,就如在戰役中被擊潰的師團,再也不能組織一次像樣的戰鬥。最多就是打打游擊而已。我覺得尋找女人最為乾淨利落的是付錢,銀貨兩弈。我並不一定是指妓女,我是說那種只為了互相方便,公平而互利的關係。
我在案件告個段落之際,去找過一次奧加,在脫衣舞廳中不見她人影,我枯坐了四個小時。眼前一片波峰臀浪,還是沒有見到那張憂鬱的面孔。我出門時和舞廳門口拉皮條的老兄聊了一陣,提起奧加,他似乎有些閃爍其詞,我塞了一張二十塊紙幣在他手中,胖傢伙湊近我耳朵低聲道:「那個俄國女人死了,自殺的,老闆不許我們對外人說。」
我驚愕地問怎麼回事?胖子搖頭道:「我只能說這麼多,你想找女人的話裡面有的是。」他用拇指和食指搓搓:「錢,只要你有這個。」
我在一個陰天去了海邊,我想找奧加住過的房子,卻無論如何也記不清到底坐落在哪條街上。我在海邊的防波堤上坐了很久,一無所思,只是抽了一整包煙。從那以後,我偶然想起奧加,腦中總是出現一大片灰色的海灘,還有烏雲下透出淡淡的天光。
讓我想想還有誰要交代的?當你坐下來回想你的一生之時,你覺很少真正的同行者,大多數是面目不清的擦肩而過者。很少幾張熟悉的面孔,又是你不願把眼光太多停留的。
皮特的案子在纏訟兩年之後與檢查官達成協議,他放棄在庭上抗辯,而檢方同意尋求不超過五年的監管行為,貨物被沒收。皮特在事後牢騷說他只是犧牲品,整件軍火走私案子根本就是美方存心預先設計好的一幕木偶劇,他、我、華祖國,以及所牽涉到的人只是被找來的臨時跑龍套。
我一直沒拿到那筆傭金。
華祖國的肝病幾次反覆,是醫院住院部的常客,他現在的興趣已經從仕途轉移到養生之道來,不但對各種身體健康指標了如指掌,開口就是gbt、mri,還常常托我給他買各種維他命、深海魚油帶去江城。他說天農啊,「善財童子」一直供奉在我家的香案上,只要你籌到錢,隨時可以來取。
就在我動手寫此書之時,聽說他的肝炎已轉為肝硬化,在康人醫院做治療,聽人說他瘦得皮包骨,肚皮卻鼓起。肝硬化是個單行道,只有越來越嚴重,最多就是減緩硬化的進程,治癒的可能性基本沒有。但華祖國想恢復健康的**非常強烈,願意嘗試任何治療的辦法,不管這辦法是多麼的渺茫,要吃多少苦頭。雖然他自己口口聲聲說看穿了,從他的談之間卻覺得他變得更為執著,只是執著不同的東西而已。有時和他聊天時真想勸勸他,生命本就是一個從完整走向衰敗的過程,何苦過分執著?但聽著他滔滔不絕地講著世界上最新治肝的方法、研究成果。雖然明知這些研究都還在未定之數,雖說科學達使人活得更長,但我總覺得左右我們生命的更是一種參不透、算不清的冥冥之數。這話華祖國是不會聽的,所以我從未說出口。我告訴他正動手寫一本關於「善財童子」的書,他竟然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常在電話中詢問我寫到哪兒了?然後提出一大堆意見。我唯唯地應著,也許,這也算朋友一場,我最後能帶給他的一絲安慰吧。
也是從華祖國處聽來,童易從公安局放出來之後把酒吧關了,他現在做書畫生意,混跡在文化人中間,大批低價從畫院、畫家處買進,高價賣給旅遊者,聽說賺了不少錢。華祖國說:「老陳盯著他呢,這是個二進宮的胚子,下次颳風的時候你看著。」
原來的市委宣傳部副部長變成了八卦批站總監,我心不在焉地聽著亂七八糟的傳聞,可信程度必須由你自己判斷。老焦財了,那個珠寶研究所底下開了營業部,生意好得不得了,但還被老婆管得一五一十,去卡拉ok只敢看,不敢碰一碰黏過來的小姐;包子把何六小姐肚子搞大了,想去吳海做上門女婿,但人家看不上他,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