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雲雨(10)
沈金鱗今日身著茄紫常服,未戴官帽,頭髮高束,玉東雲亦是常服裝扮,一身雅灰長袍,腰系玉帶,二人宛如尋常民間富家公子,長身玉立在陽光之下,。玉東雲面色如常向於家兄弟行禮,沈金鱗也不管場中火藥味漸濃,哈哈乾笑一聲,便將東玉拉到一邊上下細看,皺眉道:「總算臉色紅潤了些,怎得還是這樣瘦?你要好好調養身體才是。」
東玉重重地拍走他的手,後退一步,不悅道:「我挺好的,不勞將軍掛心。」
「怎的還和以前一樣,見面就要打人呢!?」沈金鱗疼得歪了臉,好在及時鎮定下來,低頭羞嗔道:「不過,我知道,你只喜歡對我動粗!」
東玉混身抖了一下,掏出小黑瓶:「你先吃一丸。」
那廂里玉東雲正不慌不忙地回答於良豹:「小雲是內衛不假,向來奉旨稟公辦事,也不知豹子哥說的是那樣?」
於良豹恨恨道:「你們把蔡大學士逼死了,還有櫻雪妹子,這也是稟公辦事?」
沈金鱗一邊笑著研究黑藥丸,一邊頭也不回地奇道:「櫻雪?這名字很熟?二位莫不是在說蔡大學士的獨女?」
于靖虎淡淡道:「原來沈將軍也知道有內衛逼死蔡家女郞!」
於良豹狠狠一指東玉:「便是這惡婦!「
東玉退後並扭頭,正待告罪離去,不想於良豹卻閃電般地閃過沈錦鱗,橫地里欲抓她的衣領子,東玉微仰頭躲開於良豹
的手,同時輕彈他的手腕,於良豹疼得呲牙咧嘴,沈金鱗稱機插入二人之間,不著痕迹地擋在東玉面前,替她擋住了於良豹憤怒的視線,他輕輕擱開於良豹的手,漫聲道:「東校尉乃是天子和太后親封的功勛內衛,將軍不可侮慢!」
于靖虎喝道:「豹子住手。「
於良豹的眼底怒火叢生,正待再攻,有一人疾速來到於良豹身後,輕點於良豹的肩,於良豹便再無法向前,竟退倒退三步,退到兄長身邊。
那人在陽光下昂長而立,側顏秀美動人,烏油油的髮髻上斜插著一支金水仙,正披著陽光,耀得東玉閉了一下眼。
卻聽那人淡然道:「京畿重地,嚴禁武將私鬥,懷遠將軍快快住手!」
再睜眼時,東玉已單膝下跪:「校尉東玉見過主座。」
玉東雲也跟著肅然行了大禮:「都尉玉東雲見過主座!」
那人竟然是內衛統領使銀奔,銀奔的玉面帶著淺笑,水眸瞥向東玉,如秋水漣漪,輕幽的水仙徐徐開放在眾人心裡,卻聽他對東玉柔聲道:「方才我見你家堂正在尋你,東校尉還不快快回去領差事。」
東玉信以為真,立刻整肅軍容,對在場諸從揖了一揖,閃身離去。臨走時還不忘從沈金鱗手中抽走小黑瓶,瞪他:「將軍莫亂逛了,快回陛下身邊護駕去!」
沈金鱗激動地想開口,可東玉早已如風一般消失在眼前,唯余她的氣息帶著風拂起
他的余發。不覺黯然銷魂,雙眸卻流光溢彩。
東玉垂頭衝來向底樓,仍然沉浸在在方才的激烈衝突之中,明明於氏兄弟並未碰她分毫,可能也永遠無法碰她分毫,她卻覺得從裡到外都被這兄弟倆給捶了個遍。
她努力平復著心情,竟沒留意迎面走來的山呂幽,還是山呂幽主動向她見禮,她這才醒過來。
本想打聽天子近況,可方才于靖虎仇恨輕蔑的眼光還余心底翻騰,便板著臉行了禮,不想山呂幽卻熱情道:「東師妹可見到沈將軍了,在下本陪著他一起過來的,他私心想見師妹,且容我作東…….」
東玉搖著頭,結結巴巴地以要務在身為由這便要告辭,山呂幽也不強留,只問了句:「蜉蝣師妹可好?」
東玉認真說道:「我們都緊著抄捕攝政王逆黨呢,她是我們西營腦子最好的,排查線索什麼的,就數她最忙了。你和刀師姐的腦子也好,想來也是你們東營最忙的。」
山呂幽被逗樂了,點頭稱是:「師妹謬讚,不敢當的,倒是刀師姐忙些,正是明面上的帳好查,隱匿的逆黨和財物最是難查,雪夜殺第二日內衛便查抄葉留西,也不知何人手眼通天,竟及時知會了他,讓他逃得利索,連帶一把火燒了葉府,師姐從那些燒毀的殘餘里竟發現有那些從空靜教搜捕來的機密,可惜也全燒了,此事甚蹊蹺。」
東玉點頭:「蜉蝣也對我說過這
話,可見仍有大鬼未揪出來!」
東玉不敢多說西營機密,便垂下眼眸,點了點頭,正要離去,不想那山呂幽一聽蜉蝣二字,雙眼就是一亮,快步上前截住東玉:「眼看過年了,彼時在下作東,請諸位雪夜勤王的東西兩營戰友一起到別院賞梅聽雪,小酌幾杯,還請師妹一定賞光。「
說罷,山呂幽便以素手從手中掏出一幅燙金請帖。其實東玉見過這燙金請帖,山呂幽早早就遞給蜉蝣這請柬了,蜉蝣給偷偷藏在枕下。
那山呂幽說是邀請在太廟共患難的內衛相聚,不分東西兩營,可是目前為止,就東玉所知,只有自家的堂座和蜉蝣收到了山呂幽親自送的請柬了。
蜉蝣表面上滿不在乎,稟過師傅后隨意在屋裡扔著,東玉憑著自己對蜉蝣長年的了解,再加上通過對請柬上蜉蝣手印、摺痕以及些微蠟點等等細緻比對,認定蜉蝣一到晚上,夜深人靜便會就著燭火將這請柬翻來覆去地看,可見蜉蝣一心想赴約,不過是在等辛追首肯,攜她一同前往。
東玉記得那請柬原本寫的是「守歲聽雪,雅奏素箏!」且說過年時分正是京官節禮往來最繁忙之時,亦是內衛窺探百官最緊要時刻,戍衛紫棲宮亦為交關。今年因著雪夜太廟內衛功臣最多,太后早有旨意,就算辛追帶上蜉蝣前往也得在過年之後了,守歲宴基本上是不可能了。蜉蝣想是也明白,不
想窮奇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得知了此事,天天冷嘲熱諷,再盤下西城一名為「佳宴」的館子,辛追警告窮奇作為內衛需要低調,窮奇表面上答應了,私底下牛哄哄讓蜉蝣給取名,蜉蝣隨便一說「有朋來」,蜉蝣就定下來,再行豪華裝修,搗騰一番成了西城最大的酒樓,和館陶居可謂一時瑜亮,然有朋來的裝修過份奢華,繼承了主人最大的特質,眾清貴或雅士們的評論也證明了有朋來的江湖地位:貴則貴矣,格調流俗,「有朋來」不如改名「有錢來」矣!
「有朋來」最終敗下陣來,可「有錢來」的諷語倒吸引了眾富戶貴商,倒也日進斗金,窮奇撂下話來,內衛的年夜晚必來「有朋來」,守歲有朋來。大夥都看出門道,連東玉也明白錢串子這是戀上蜉蝣了,可蜉蝣好像一直只在琢磨要不要赴山呂幽約。
東玉本想用龍膽教的客套回了山呂幽,不想東營神斷更為直接地說了一句:「我家廚子新制了一道醬肘子,也不知能敵錢氏否,聽說師妹最擅品鑒濃油赤醬的美食,可有妙計相薦。「
東玉沒猜到山呂幽的小心思,雙眼便放了光:「你得讓你家廚子多放冰糖和醬油,赤醬之物得請龍膽來品鑒才好。「
「幽正有此意,早聞膽師兄的廚藝超群,」山呂幽鄭重點頭,滿面欣喜地以右手扇擊左掌,熱情道:「到時東師妹和膽師兄,攜
蜉蝣師妹一起來品鑒,大年初二聽雪賞梅,享用美食,豈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