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隱山之玉(二)
七夫人身上火下去,心頭火起來,對著她的背影訓斥道:「你這野丫頭,不打量打量這是什麼地兒就亂闖?!」
說歸說,七夫人卻不敢叫人——紀家的二公子還在柜子里,連腰帶都沒繫上吶。萬一引來了人被發現,要不要臉是一說,要不要命才難說。
那丫頭聽後轉過身來,茫然地指院子問:「這裡不是七夫人的院子嗎?」
這丫頭雖莽撞,可模樣著實驚艷了七夫人一番——彎眉杏眼小圓頭鼻,上半張臉清麗近妖,尤其是那雙眼,再難見到這樣明亮有神的。而她的嘴唇卻瞧不出來形狀,因為從嘴巴到耳根處全是泥土,一看便是抗酒罈子抗的,抗多了便蹭到臉上去。
七夫人實在嫌棄她這般髒兮兮的模樣,眉頭緊蹙起來。
「臭丫頭,誰叫你來我的院子的?」七夫人發問。
那臉上髒兮兮的臭丫頭道:「是我們東家叫我來的,說紀老爺往日常照顧生意,今日喜納第九房,便送來三十壇酒作賀禮。我剛去了前院,管事說紀老爺吩咐下,給每一房夫人都送兩壇呢。」
七夫人聽後面色稍霽,可心裡仍是不痛快。
她睨了這丫頭幾眼,倚窗問:「那你剛剛聽見什麼聲音沒有?」
「自然聽見了。」臟丫頭一臉菜色,指了指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的酒罈子道,「『嘩啦——』,我聽見我四個月的工錢沒了!」
七夫人終於鬆了口
氣。
「將院子給我清理乾淨了,回去再找你東家算賬去吧!」
七夫人說罷也不看她,便關了窗。
一回頭,見紀仲崖已經系好了衣裳,將頭偏了回來。
「東街賣酒的夥計,嚇我一跳。」七夫人又欺上來,摟著紀仲崖的脖子說,「不必理會她。」
紀仲崖笑著將她推開,噓聲說:「外頭還有人,不怕她傳出去?還是省省吧,等晚上我再過來看你。」
說罷便去了窗邊打開一條縫,看著那丫頭走了後方才出去。
七夫人一個人坐在房裡,恨得拿來枕頭摔了又摔,這才解氣。
剛剛運酒的丫頭出了院子后,推著剩下的兩壇酒又敲開了八房的院子,將酒好生卸下后推著空車出了紀府。
東街酒肆的另一個夥計郝贊正駕著牛車等在門口,見她出來便抱怨:「我說我去卸,你偏不讓,十六壇酒呢,這回怕不是要累死我們小芙了!」
「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小芙挑眉道,「後院是夫人們的地方,你一個外男去做什麼?就算今天紀老爺的心情再好也要打斷你的腿!」
被她看破了心思,郝贊嘿嘿一笑,心想後院的夫人們寂寞著呢。
只是因為小芙還是個姑娘家,他沒好意思開口說。
「我在七夫人的院子里不小心打碎了兩壇酒,又補了兩壇進去。」小芙唉聲嘆氣地道,「過年到現在好不容易攢的錢,眼下一文都不剩。下個
月初才發工錢,剩下這半個月我可怎麼辦呢…」
郝贊一聽,頗男子漢地道:「怕什麼,有哥在呢,還能吃不上飯?走,現在哥就帶你去吃面!」
東街酒肆對面有一家麵館,乾淨不幹凈是一說,口味倒是不錯。郝贊知道小芙節省,只在發工錢的前三天每天去吃他家一碗面。
如今小芙窮得飯都吃不起,郝贊雪中送炭,大發慈悲要請她吃最喜歡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