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心虛
三十分鐘后。
夏眠坐在香燭店門口的椅子上,神情滿是無奈和好笑。
「這個全要了。」
「全部嗎?」
「嗯。」
「好好好。」
「這個也全要了。」
「好嘞!」
「這裡面最貴的是哪個?」
「是這個。」
「要了。」
「我這就給您打包!」
……
看著香燭店老闆那呲著的大牙,還有彎成一條縫隙的眼睛,以及站在他前面那買買買、買到根本停不下來的梁嶼川,夏眠腦子裡冒出四個字——
散財童子。
就之前在車上,在她說出要見家長后,梁嶼川就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忽然嚴肅起來不說,嘴裡也一直嘟嘟囔囔的。
不停盤算著要買的東西,還一直問她自己穿得合不合適,要不要回去換西裝;
又讓她仔細看自己的下巴有沒有鬍渣,有沒有哪裡不得體,要不要先回去洗個頭修個面……
夏眠說不用,讓他放輕鬆就好。
畢竟她說的「見家長」和尋常的見家長不太一樣,沒那麼多規矩,也沒那麼多門道。
再說他們倆已經是夫妻,不需要長輩點頭同意,所以也不需要做什麼去取悅長輩。
因此這次「見家長」,就是單純字面意義的見家長。
去墓碑前見一見,磕個頭,說兩句話就行了。
但梁嶼川不認同。
覺得不能這麼隨意,覺得該有的儀式感還是得有。
所以夏眠無奈,只能隨他。
於是就發生了眼前的這一幕。
沉默地看了好一會兒后,夏眠忍不住道:「還買啊?你再買快把店都買空了,光燒都得燒半天呢。」
梁嶼川道:「這店裡東西種類太少,只能數量湊了。」
又道,「你應該早點說,我也好早點做準備。」
夏眠:「……」
不早點說都這樣了,早點說還得了?
她道:「用不著買這麼多,他們在下面根本用不完。」
梁嶼川道:「不止他們要用,其他人也要用。」
夏眠:「其他人?」
梁嶼川嗯了聲:「得給你爸媽旁邊的左鄰右舍也都燒一點,這樣才好拜託他們在下面多照顧照顧你爸媽。」
夏眠:「……」
梁嶼川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錢多好辦事。」
夏眠:「……」
夏眠想問一句認真的嗎?
但看梁嶼川的表情和語氣就知道,他是認真的。
於是夏眠點點頭道:「好吧,學到了。」
梁嶼川伸手呼嚕了一下夏眠的腦袋,隨後從老闆的手裡接過單子,進行查漏補缺。
買完白事用品,他們又去水果店買水果。
有前面這番大手筆在,不出夏眠意料,梁嶼川果然買了一大堆的水果。
夏眠說她爸媽不吃榴槤,不用買榴槤。
梁嶼川說榴槤給旁邊的鄰居吃。
夏眠說萬一鄰居也不吃呢。
梁嶼川說不用替鄰居考慮那麼多,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白送的東西他們還挑什麼。
於是夏眠徹底閉嘴,不再提出任何的質疑。
最後,他們光買東西就花了快兩小時。
-
去墓園的路上,梁嶼川負責開車,夏眠負責指路。
在他們的身後,浩浩蕩蕩地跟著三輛大卡車。
其中一輛載著的奢華高端的紙房子,尤其引人眼球,回頭率百分之兩百。
到墓園后,陣仗一點沒減,反而更大。
梁嶼川給了墓園的工作人員一些錢,於是除了需要在固定位置值班的,其他全部動員了起來,紛紛出來幫忙搬香燭和水果。
到了夏眠父母的墓碑所在地后,這些人又負責將多餘的水果花束和黃紙冥幣分發給周邊墓碑的主人們。
於是明明應該是肅穆清冷的墓園,硬是多了一群熱火朝天的身影。
等他們全部離開,方圓幾百平米內的墓碑前全都花花綠綠,擺上了各種各樣的貢品。
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天是清明節,這些墓碑主人的親戚全都來掃墓了呢。
夏眠看著眼前這番景象,不由發出感嘆:「這麼一來,我爸媽在下面應該能呼朋引伴,多不少朋友了吧?」
梁嶼川點頭:「應該是夠了,要是他們託夢跟你說不夠,你告訴我,我再給他們補。」
夏眠忙擺手:「夠了夠了夠了,完全夠了,不用補,我爸媽肯定對你超級滿意。」
梁嶼川一本正經地點頭:「借你吉言。」
夏眠:「……」
以年每次來父母的墓碑前,夏眠總是傷感的,難受的。
幾乎每次一見到墓碑上父母含笑的照片,她的眼淚就會不由自主地往下流,走的時候總是眼眶通紅。
但這次出現了例外。
夏眠一點也不悲傷,也一點不想哭。
她甚至要用力地抿唇深呼吸,才能忍住嘴角上揚的慾望。
連著深呼吸了幾下,夏眠才終於忍住了笑意,在父母的墓碑前跪下,一邊跪,一邊給他們介紹梁嶼川。
「爸,媽,這是我給你們找的女婿,叫梁嶼川。」
話音剛落,梁嶼川就在夏眠身旁跪了下來,跟著夏眠喊了聲「爸」和「媽」。
夏眠一扭頭,就看見他綳著臉,挺著背,下巴往內收,嘴角想上揚,努力做出老實、謙遜的模樣。
她又忍不住地深呼吸了一下:「梁嶼川。」
梁嶼川:「嗯?」
夏眠:「你不用緊張,你可以淡定點。」
梁嶼川:「我看起來很不淡定嗎?」
夏眠點點頭:「是。」
「好吧,我盡量放鬆點。」說著,梁嶼川輕呼了下氣,動了動肩膀。
「這樣呢?」他又問。
夏眠道:「比剛才好多了。」
說著,夏眠又忍不住提起他之前說過的那些豪言壯語,「你不是總說我爸媽肯定很喜歡你,肯定對你非常放心嗎?怎麼真到了面前就整個人都虛了?」
梁嶼川下顎緊繃,沒有吱聲。
他目光微動,瞥向夏眠領口的位置,只見布料與皮膚的相接處,一枚粉色的吻痕隱約可見。
接著,他又看向墓碑照片里的男人。
剛對上眼睛,他就眼睫顫動,忍不住地垂下眼帘。
並在心裡想,不虛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