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見面

第313章見面

章希乾在一路走上來的時候好像也並沒有想什麼。

他整個人像是放空的，原本計劃好的話，他電話里都沒說出來，只記得對方說了一句「要不要上來說」，其他的就都沒了印象。

趙媛家的樓並不高，就算是電梯壞了，也只需要走幾分鐘就能到。

章希乾都忘了自己是以怎麼樣的速度走上去的，也完全想不起來那一路自己都在想什麼。

來的時候聽了一路的Citypop，原本覺得自己的心情好像已經重新雀躍起來了，被音樂再次帶動，變得興奮，也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他現在就應該過來找她，然後直接把自己的決定告訴對方。

但又也許是因為下面的那一通電話，在路燈下的無聲對視重新擾亂了這一池平靜湖水，他現在不開口，並非是因為猶豫，而是一種不想打破此刻氛圍的心動。

是的，心動。

章希乾終於承認了這個詞。

他忽然覺得自己之前做了很多事都是咎由自取，在自己流連於女伴之間，在有人想真心對自己，卻被自己忽略的時候……

就應該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但他也並不會標榜自己是什麼浪子回頭金不換的人設，不過就是不懂事的人終於遭到了報應而已。

如此簡單。

他這段時間不止一次的後悔兩人之間的開始過於草率，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輕浮的——他更是不止一次的想過，要是他們能換一個開頭，一個更溫馨的、不那麼目的明確的開頭，會不會現在的結局就不一樣。

可是往事不可回溯，再來一次章希乾也許不會那麼做，但他其實也不知道，如果真的這樣，那他們還會不會遇到，或者說真的發展出一段什麼關係。

沒有誰知道。

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劇本。

又或者說他當時不用那麼猴急，在酒吧不必送她一杯熱情烈酒，而換成一點細水長流的佳釀。

在認識的時候也不要那麼快就把關係挑明。

章希乾好像每一個點都能找到後悔的機會，而這一個一個的事件和事件疊起來，讓他清晰地知道，也許這件事情的結果，並不會真的如自己所想。

可是現在那些也不那麼重要了。

傳聞到一點很清新的，茉莉的香氣。

於是章希乾在這片刻中出神——原來她喜歡茉莉。

現在的趙媛未施粉黛，看上去無辜且無害，沒有曾經來見自己時畫的那麼精緻的妝，也沒有用或優雅或清甜的噴在手腕上的香水，掩蓋住她此刻的真實和溫暖。

章希乾知道自己現在方寸大亂。

好像想了要說的話，可是具體想說什麼，等到了門口又全都忘掉；來的時候想的一切好像都在此刻不作數了，彷彿只要見到對方就好，本來就是自己一開始唯一的念頭。

然而在見到她之後，好像所有的東西都脫離了自己的控制——無論是情緒，還是動作。

當然他並沒有做多麼過分的舉動，而僅僅只是伸手把對方抱在懷裡。

但章希乾第一次覺得，擁抱原來比親吻和更加緊密的接觸都要令人感到心動，他喜歡賽車，享受腎上腺素標準的感覺，那種感覺通常會使人心跳加速、神經興奮，因此在其中獲得令人滿足的即時反饋，俗稱被多巴胺支配的快樂。

但現在跟當時完全不同。

不需要調動自己的腎上腺素，只需要看到趙媛彷彿就已經滿足了——他當時在樓梯上是這麼想的，然而在看到對方之後，動作卻不言而喻。

他聞到很清新的熟悉的氣息，可是很淡，於是他只想攫取更多。

這種氣味像淺淡的茉莉，章希乾在之前也不是沒有聞到過，因為當時兩人約會的時候，趙媛也會讓自己開車在她樓下等她。

那時候趙媛會洗了澡化完妝下來，又因為用了香水，讓原本沐浴的茉莉氣味被蓋住不少，不過後面會在一些親昵的接觸時刻被重新喚醒，被薄汗蒸騰起來。

而現在他終於又聞到了這熟悉的茉莉氣息。

完全就是下意識的舉動，章希乾並沒有用力，但卻還是埋下頭來，很輕又很謹慎地在對方的脖頸處嗅了一下。

也許是因為靠得太近，這一次他終於被茉莉包裹，又或者說——他終於抱到了完整的這一朵茉莉。

於是剛才猶豫的那些都不重要了。

章希乾這麼想著，又放縱自己閉著眼，在這一刻被這樣的氣息包圍。

反正他都已經出現在這裡了，本來就代表著他的決心和想法，他現在根本顧不得家裡人會怎麼想，父親又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只覺得此刻的自己的選擇沒有錯，他本就應該栽倒這一朵茉莉……

畢竟，有花堪折直須折，不是嗎？

而且，既然都做了這樣的選擇，同時也就做好了自己被推開的準備。

大不了就是真的被推開。

但至少這一刻的自己，是真的抱到了。

-

「啪嗒——」

樓梯間的感應燈重新亮起，而趙媛家的門也因為沒人去管自己關上了，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聲響。

趙媛其實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被抱住的那一刻只感覺好像被溫暖籠罩，因為這一次章希乾的動作實在是很溫柔，溫柔得真的很不像他。

畢竟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了，雖然很多時候，或者說從最開始，在有了一些接觸之後，趙媛記得章希乾的習性的。

他其實還算紳士，但男人有時候在一些地方，總會遵從動物的天性。

所幸章希乾也沒什麼特殊癖好，但時不時還會做得稍微有些過頭，雖然不會刻意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痕迹，但也不是沒有吃過苦頭——比如趙媛再說過自己不用值班之後，好幾次自己回去的時候，膝蓋都有些青紫。

算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趙媛強迫自己把意識拉回來，可是在意識到自己真的還在被章希乾抱著的時候，本來剛剛還在跟夏眠聊著自己不應該猶豫的事情，現在卻怎麼都無法直接把對方推開。

是心軟了嗎？

她不知道，也沒有那麼想知道。

然而章希乾還抱著她。

趙媛身上有剛洗完澡的清新香氣，和一點被水汽氤氳后的溫暖，章希乾把頭埋在她肩膀上，用一種並沒有侵略性的氣場維持著現在的動作。

大概是這段時間有太多這種跟之前不太一樣的溫存，說習慣也不算習慣，但最後趙媛還是沒有推開他。

其實自己也有很多話想說，比如剛才在朋友圈看到的消息，滿腔的疑問，和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一點猜測。

章希乾其實並沒有把自己抱得很緊，也預留給了她足夠的掙脫的時間和空間，但不知道是他現在的情緒好像跟之前都不一樣還是別的什麼問題，總之她好像是失去了這樣的力氣，放棄了暫時想要把他推開的選擇。

又或許說，她自己也不願意去細想這件事情。

要是自己真的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到一個方法，或者說是讓自己不再猶豫的方式，那她當時也就不會跟段清寒說，要讓他再等自己幾天的答覆了。

不過段清寒實在是一個足夠體面的人，或者說很多時候都不需要自己開口，就能夠洞悉自己的想法，並把她的猶疑主動表達出來，並給出解決方案。

比如在知道夏眠這件事後，第一反應便是想跟著解決，想幫幫忙，且告訴趙媛，先忙朋友的事，考慮答覆，可以再晚一點。

直到感覺章希乾的下巴枕在自己肩膀上時，趙媛才猛地驚醒，發現自己居然在這個時候想起了段清寒的事。

這實在是太……

在章希乾抱著自己的時候還想著另外一個人，說出去發帖都會被罵的程度。

因此決定一定要做，左右搖擺也不是她的性格。

不過趙媛還是在這個時候稍稍走了一會兒神，心想，那那些傳說中的海后是什麼模樣？腳踏好幾條船，然後周旋在各個男人之間，還遊刃有餘？

她原本覺得自己也不算什麼很好的，或者說很傳統的思維，沒想到在思考到這個方面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也沒出格到哪裡去。

就是這次她很快就把這個想法從腦子裡面甩了出去。

倒也沒必要想到這種地步。

她自嘲地想了想。

然而不知道過了多久，章希乾卻還在抱著自己。

直到趙媛想到這個所謂「海后」的腦補，大概略微有了一些動靜，章希乾這才察覺到，不過原本抱著自己的手還沒有立刻鬆開，只是原本枕在自己肩膀上的下巴，稍稍移開了一點。

不過章希乾的氣息還是縈繞在她的耳邊，讓趙媛覺得痒痒的，又有種親昵的溫暖。

直到自己感受到這種溫暖，她才意識到，好像自己的確很久沒有跟章希乾靠得那麼近過了。

——除了停車場的那個吻。

呼吸噴在自己的側頸，雖然倆人都還是沒有說話，但趙媛終於覺得有些癢，在對方的呼吸持續蹭到自己皮膚的時候，生理性的稍稍顫抖了一下。

而這個顫抖自然也是被正在抱著她的章希乾察覺到。

不過令人沒想到的是，明明從他開車到自己樓下，然後兩人通話，趙媛不想讓對方在樓下吹冷風就讓他上來……這段時間並不長，可能也就十來分鐘，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章希乾的聲音居然就在這段時間裡變得有些喑啞。

那是一種不太好形容的喑啞——因為趙媛也不確定自己之之前有沒有聽到過。

曾經跟章希乾上床的時候，她當然是指導對方在一些情況下變得低沉或者磁性的嗓音的，不過那個時候多半都跟慾望和本能掛鉤，算不得什麼。

因此這樣的聲線還是讓她更大的疑惑所包圍。

——原本在夏眠跟自己通話的時候她還在想，或者說是幻想，也許章希乾真的有改變，真的有可能兩人的關係會從此變得不同……

只是沒想多久，她總會十分清醒地把現實問題擺在自己眼前，於是就會迅速冷靜下來。

於是在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趙媛終於重新被這種冷靜喚回來。

不過可能因為現在的章希乾太溫柔，或者說太不像他自己，因此趙媛在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很輕，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玩笑似的叫他章少，而是直接跳過了稱呼，回到了兩人，最開始在樓下說的問題：「你怎麼來了？」

「我……」

章希乾的聲音果然很啞，又帶了一點不由自主的眷戀，但還是很直白地回答著：「我想來見你。」

「你不是……？」趙媛放慢了語速，意思不言而喻。

「不想待在那個地方。」這一次，章希乾的聲音里還帶著一點委屈，很輕地說，「沒意思，又很吵。」

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趙媛在這一刻，其實並沒有懷疑過他的情緒。

一定是真實的，她知道章希乾喜歡跟朋友在一起，而非出席這樣的無聊活動。

不過這種事情跟自己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趙媛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就是你來找我的理由？」

「嗯。」章希乾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今天整個人都透露著一股不一樣的可憐——趙媛也不知道自己這麼想，是不是哪根筋沒有搭對。

但她聽到章希乾說：「我昨天就想過來的，不是嗎。」

「昨天是你來了，沒告訴我。」趙媛很平淡地指出來。

「可是我今天來了，提前告訴你了，你也沒有回復我。」眼看章希乾又想重新把頭埋在自己的肩膀上。

趙媛只覺得這種彆扭的感覺處處都存在，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你這是在控訴我？」

「我沒有。」章希乾說，「我給你打個電話你沒有接，然後我又發了信息，才過來的。」

「……你都沒有理我。」

這次不是趙媛的錯覺了，她就是覺得現在的章希乾說話一股委委屈屈的模樣。

可是委委屈屈——這四個字居然會出現在他身上？

要是一個月前有人這麼跟自己說，說章希乾會委屈，會示弱，那她肯定只會輕嗤一聲，頂多加一句可笑。

結果沒想到他現在真的這樣——趙媛很難形容現在的心情，但總歸沒有之前那麼強硬了。

「我當時在跟我朋友打電話。」趙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出來，不過大多數可能都因為現在的章希乾不太對勁，「可能就沒看到消息。」

「哦。」章希乾想了想，她說的朋友估計就是那個醫生同事，梁嶼川的老婆了，因此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你發了什麼？」趙媛想找個借口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於是主動挑起這個話題，就想去一旁拿手機，「我看看。」

那種包裹著自己的溫暖驟然消失，也可能是因為暖氣開得不夠，趙媛在某一瞬間，居然還有些不習慣。

不過她當然沒有表現出這種不習慣，也沒有回頭去看章希乾，而是一個人徑直走過去，拿了手機，想找一下章希乾所謂的消息是什麼時候發的。

而章希乾沒有說話，卻像一些聽話的大型犬似的，跟著趙媛亦步亦趨地走進來，然後無聲地繼續抬眼。

「你怎麼今天老是看我？」趙媛沒忍住還是開口問道。

然而章希乾也只是搖了搖頭，卻沒有說別的什麼。

不過趙媛沒有之前那麼僵硬了，因此走過去拿了手機，又像是想確實跟章希乾證明一下，可能當時自己在跟夏眠通話，他的消息和來電就沒有及時顯示，而而且在掛電話之後，自己又躺在沙發上休息，也就刷了刷朋友圈，卻沒有切到聊天欄，沒有及時看到。

她當著章希乾的面打開手機解了鎖，晃了晃屏幕說：「你看，我當時真的沒有看到消息。」

然後就在通話那一欄，的確看到了一個未接來電。

大概是在一小時前。

「那個時候是想過來找我……」趙媛聲音斷了一下，再繼續說道，「是想徵求我的意見嗎？」

「是的。」今晚的章希乾好像真的哪裡都不一樣，沒了之前那種張揚恣肆的勁頭，竟然有些……乖順？

當然，當腦中冒出這個詞的時候，趙媛自己都覺得自己今天有這個想法的自己可能不太正常。

但的確章希乾給了自己這種感覺，且目前好像還暫時消散不去。

真是魔怔了。

她默默地想。

然後從通話記錄裡面退出，趙媛又當著章希乾的面重新打開微信：「喏，你看——」

果然也看到一條章希乾的未讀消息。

很簡單的幾個字，但組合起來就總覺得……這消息不像是章希乾本人會發出來的。

【我想過來看看你。】

「你今天……」最後趙媛實在是沒忍住，還是決定開口，「怎麼哪裡都不太對勁？」

「是么。」然而就算聽到這樣的疑問，章希乾居然也只是勾著唇笑了笑，眼睛依然落在她的臉上，「可能宴會太悶，可能……」

也不知道為什麼，來的時候那麼堅定，幾乎就想著電話里直接告訴對方了，可站在趙媛面前，可能是見到人了原本還剩的一些理智和準備好的台詞都不知道飛去了哪裡，章希乾看著她，想把今天跟寧沐秋的事坦白，卻又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完美的口子，把這件事和盤托出。

他張了張口：「我今天——」

模樣吞吞吐吐的。

「算了。」沒想到這次是趙媛先開口打斷了章希乾，像是阻止他說下去似的，「不想說就不說了吧。」

她覺得今晚上的自己好像也在跟自己拉扯，一邊是對自己保證的要坦誠，不要猶豫，一邊卻又因為章希乾站在自己的面前，原本一些想說出口的話，卻在看到對方的表情之後有些猶疑。

但也沒關係，她想起夏眠說的，無論自己做什麼決定都會支持自己。

這種有人撐腰和兜底的感覺實在很好。

有時候友情就是比愛情能讓人安心。

也許朋友並不能像愛人那麼親密，但在很多時候，卻又能給到自己愛人無法給予的，專屬於朋友的一切。

想到這裡，趙媛又重新對著章希乾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我說，要是不想說就不必說了，不用那麼勉強。」

沒想到在自己阻止了章希乾繼續往下說之後，他倒是更急了一點：「我不是——」

「你不是說你就是覺得宴會很悶嗎？」趙媛看著他笑笑，「所以開了一個小時的車過來這邊解悶？」

誰都聽得出來她話外的意思，章希乾要是真的想解悶，哪還會自己開車從那裡逃出來？

但也都是成年人了，總得保留一些心照不宣的體面。

她看到章希乾的嘴唇動了動，好像囁嚅著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因為什麼理由，暫時還沒有說出口。

然而趙媛已經在他朋友的照片里了解到了。

在這一瞬間她其實也想了很多，比如直接去單刀直入的問章希乾，既然都來了，為什麼不直接坦白的告訴自己婚約的事。

——她是什麼很無理取鬧的人嗎？只要章希乾說了，自己肯定是不會再糾纏的——不對，感覺都不能用糾纏這個詞，因為早在先前，自己就已經跟他提出過想要結束這段關係的想法，反而是章希乾沒有同意罷了。

所以現在這算什麼？曖昧不清？

就算趙媛對章希乾的人品還算有那麼一點信任，知道他應該不至於會說出什麼「就算結婚也要保持這段關係」的毀三觀蠢話，但也的確不明白他來這一趟的理由。

也許夏眠說得對，在置身其中的時候，哪能看得那麼透徹呢。

不過正在兩人有些僵持的時候，趙媛的手機忽然振動了一下。

她本來就開著微信的聊天界面，忽然就有一條新消息頂上來，紅點在此刻顯得異常顯眼。

關鍵是發消息的人……

也在這個時候顯得過於的不合時宜。

【段清寒：睡了么？】

【段清寒：想來你應該會因為你朋友的事情而焦慮，但今天解決了，現在感覺有沒有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