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會接吻嗎?」
梁嶼川雖然以前沒進過什麼情侶廳,但他也不是傻的。
在一群精英里都卓越無比的觀察力在這種地方簡直大材小用,進來沒一會兒,他就覺出不對勁了。
就比如坐在他右邊斜後方的一對,幾乎是從燈光暗下的瞬間就開始接起了吻,而燈光沒暗前,梁嶼川就注意到那兩人的頭已經湊得很近,男人一直在摸女人的頭髮。
還有斜前方角落裡的一對,他們那對的椅子在電影開始前就已經被搖到了最低處,對於那個位置,躺下后的角度只會更不利於觀影,所以只能說明那對人根本不是為了看電影來的,而是為了摸黑做點什麼。
除了這兩對,梁嶼川還注意到所有座位上的人都是一男一女的搭配。
就算他沒注意到這些,他又不是沒有眼睛,看不見電影,又不是沒有耳朵,聽不見接吻的聲音。
梁嶼川雙手環胸,擰眉坐在位置上,覺得自己踏入了一個不得了的地方。
並且這個不得了的地方還是夏眠帶他來的。
所以,夏眠知道這地方是這樣的嗎?
梁嶼川一時琢磨不清。
如果夏眠是故意帶他來這兒的,那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在暗示他,要他做點什麼?又或者是在考驗他,看看他會不會渾水摸魚、趁機對她下手?
如果夏眠不是故意帶他來這兒的,那麼接下來他該怎麼做?就當成什麼都沒有發現?可他又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發現,這太假了。
思索間,梁嶼川側頭看了夏眠一眼。
影廳里非常暗,只有熒幕有光。
淺淺的光暈落在夏眠臉上,梁嶼川只能看見她大致的輪廓。
他目光微動,落在夏眠的唇上。
忽然記起,在進入影院之前,夏眠吃了個口香糖,並在電影開始前吐掉了。
所以,她是在為看電影時可能發生的事情做準備。
那麼,她為之提前做準備的「可能發生的事」,是什麼?
視線落在那抿起的唇縫上。
梁嶼川呼吸重了一些。
是接吻嗎?
……
因為一直關注著梁嶼川,所以在梁嶼川轉頭看過來的剎那,夏眠就注意到了。
她仍然保持著看電影的樣子,一本正經地坐在位置上,可心裡,已經開始悄悄地燃起了火,騷動起來,就像電影里的四姨太那樣。
夏眠細細地感受著梁嶼川的視線,仔細地聽著梁嶼川的呼吸。
搭在扶手上的手悄悄攥起,呼吸也漸漸放輕。
她就像一隻受了驚的鳥,綳起後背,等待著闖入森林的人的下一個舉動,然後才好判斷自己應該作出什麼樣的反應。
是飛走,還是停留,亦或是大膽地飛往來人的手背。
可是她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等到對方的下一個舉動。
甚至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消失了,來人似乎選擇了剋制,和撤退。
緊繃的身體漸漸鬆懈,但眉頭卻不由蹙了起來。
這麼紳士嗎?
還是說就真的一點不為所動?
梁嶼川的反應有些出乎夏眠的意料,畢竟是在酒吧那兒跟她說出「請求被使用」這種話的人,所以夏眠一點也不信,梁嶼川會完全沒有反應。
難道是因為那次她教育他,不允許他不經過同意就碰她,所以他才這麼忍著?
夏眠眨了眨眼,在腦中飛速地思考著。
那這麼說的話……
接下來就只能靠她主動了。
就在兩人沉默焦灼的時候,電影卻越來越進入佳境。
四姨太和十九歲的年輕侄子終究還是滾到了一起,兩人青澀且不知天高地厚,在偏僻孤寂的宅院角落裡,肆無忌憚地品嘗愛情的滋味。
即使有其他人在的場合,他們也總是眉目傳情。
一邊忌憚世俗,一邊又想反抗世俗,在眾目睽睽下偷偷摸摸地對視,擠眼睛,做只有他們兩個人才明白的小動作。
好像這樣可以證明他們的愛情是多麼堅貞,多麼偉大。
因為他們是在封建禮教下談自由的戀愛。
兩人都覺得自己與周圍的腐朽格格不入,並且沉溺於這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於是一開始兩人還有所忌憚,見面總會避開旁人,後來膽子就越來越大,他們不再滿足於只在無人的角落,而是把場所換成了會有人經過的地方……
終於,紙包不住火,兩人的事情一朝被捅破!
可即使到了這種水深火熱的境地,兩人仍是死不悔改,並堅稱他們彼此之間是不被凡夫俗子所理解的真愛。
並排跪在堂下受審的時候,四姨太還借著寬大袖子的遮掩,悄悄去抓侄子的手……
……
梁嶼川其實挺不耐煩看電影的,他本身對電影就不怎麼感興趣。
尤其是這種膩膩歪歪講痴男怨女的電影,他是更加不愛看,因為他覺得這種片子看的費勁,有那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的勁,還不如多看點書多學點功夫,做個有點用的人。
總而言之這種片子在他眼裡一律劃為無病呻-吟。
但既然是夏眠拉他來看的,那他也只好耐著性子看。
不過影片里的東西他看了也就那樣,並沒有受什麼影響,心裡也沒什麼波動,畢竟這到底還算是正兒八經的正經過審電影,雖然劇情尺度大了點,但畫面是乾乾淨淨,出格的東西一點都沒有,所以除了不耐煩外,梁嶼川是真的毫無波動。
但對電影內容毫無波動,不代表對別的東西也毫無波動。
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梁嶼川只會對周遭的氛圍、周圍人在做的事情更加敏感,同時對夏眠的意圖也是更加在意。
只是他實在拿捏不好夏眠到底想做什麼,所以才幹脆以不變應萬變。
他想看看如果他什麼都不做的話,夏眠會不會做點什麼。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
他等到了。
就在電影里四姨太悄悄勾侄子手心的時候,梁嶼川渾身一震。
——因為夏眠忽然碰了碰他的手臂。
明明影院里開足了冷氣,可夏眠碰上來的手指卻是熱的。
好像還出了汗,觸在皮膚上有一絲絲濕潤。
喉結滾動了一下,梁嶼川側過頭,神情平靜,看起來像是什麼都沒有發覺的樣子。
他問夏眠:「怎麼了?」
聲音里是他自己也沒發覺得滯澀暗啞。
這時夏眠也側過了頭,兩人的目光在昏暗中相對。
拜極好的耳力,梁嶼川聽得出來,夏眠的呼吸有一些急促。
她似乎非常緊張。
「梁嶼川。」夏眠輕聲念他的名字。
呼吸變得更重了一些,梁嶼川按捺道:「嗯?」
夏眠另一隻手攥緊,腰背挺直,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看著梁嶼川,用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道:「你會接吻嗎?」
梁嶼川耳根瞬間一麻:「什麼?」
「我說。」夏眠深呼吸了一下,「你會接吻嗎?」
梁嶼川感覺整個脊背都轟一下麻了起來。他咽了咽口水,只覺得喉嚨無比乾澀:「你要試試嗎?」
他的聲音更沉,比平時更多了幾分磁性。
氣氛陷入安靜,好一會後,梁嶼川聽見一聲很輕的「嗯」。
接著,在黑暗中,夏眠清楚地對他說:「那就試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