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又下雪了
菜頭聞著那從來沒聞到過的，快香翻天靈蓋的味道，唾液分泌的快要咽不過來了。
想張嘴問問他姐，這雞啥時候能吃，但怕自己一張嘴，口水流一地。
葉秀雲也看的直了眼，她雖然已經是四個孩子的娘了，但也只有生大兒子的時候，顧遠橋偷偷給她買了個雞腿燉湯。
偶爾過年，倒是能從老屋分到一點豬膘肉，吃點葷腥，但雞肉這東西可是萬萬吃不到的。
畢竟雞都是要留著下蛋的，捨不得殺，雞也沒有多少油水，大家寧願買一小塊肥豬肉，每次炒菜放指甲蓋那麼大，也不會去買雞腿。
更別提，閨女烤的，比她從鎮上看到的鋪子里賣的烤雞還要誘人。
這輩子她也沒想到，能吃上這麼好的東西，何況還是飢荒年。
她咽著口水，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搓著衣角，甚至不知道一會兒該如何下嘴。
顧淺淺看著烤的差不多了，將烤雞拿下來，放到他們為數不多的另一個漏洞的小破盆里，開始用乾淨的樹枝拆分整隻雞。
卸下一隻腿，遞給菜頭，另一隻腿，遞給葉秀雲，將雞頭雞屁股扔給小灰，然後拿個雞翅準備喂巧姐兒。
葉秀雲怔怔的看著自己手上的雞腿，後知後覺：「哎呦，這，這怎麼都掰開了，這麼大一個雞腿……」
顧淺淺知道她是什麼意思，笑了笑：「娘，你放心吃，這山上野味不少，等吃完了，我再帶小灰去找，山上不缺食物的。」
葉秀雲忍著渴望，移開目光：「凈瞎說，這年頭，哪裡不缺糧食，今天是走大運了，哪可能天天都能遇到野雞。」
看著面黃肌瘦的兒女，葉秀雲也說不出讓他們把糧食留著的話：「娘不吃，你們吃，娘喝粥，淺姐兒你身體弱，這雞腿你吃了。」
這飢荒年，本就有今天沒明天，好不容易有好吃的了，何必拘著孩子們呢，大不了之後她勒緊褲腰帶，給孩子們省下些口糧。
顧淺淺將雞腿推了回去：「娘，你吃，這裡還有。」
菜頭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珠子直勾勾的看著手裡的雞腿，過了一會，把雞腿遞過去：「大姐，你吃，我看飽了，我，我愛吃雞爪子。」
顧淺淺好笑的看著語無倫次的弟弟：「行了，都別說了，趕緊吃，吃完早點睡，明天還要趕路，今天誰吃的多，明天就要多幹活。」
顧淺淺強勢的態度下，兩人也不再說什麼了，準備吃雞腿。
可張了好幾次嘴，都下不去口，母子倆對視一眼。
「娘，你先吃。」
「菜頭，你吃。」
顧淺淺有些頭大，乾脆不看他們：「來，巧姐兒吃。」
巧姐兒可不懂那麼多，見大姐遞過來的烤雞，眼睛亮閃閃的幾乎要放光了，張大嘴巴，嗷嗚一口咬了上去。
隨後，乾巴瘦的臉上，一雙大大的眼睛瞬間綻放出光芒，整個人手腳並用的就要從小雪車裡爬出來。
「姐，姐，吃，還吃。」
顧淺淺連忙繼續喂她，小姑娘腮幫子塞得鼓鼓的，看雞翅很快被自己咬了好幾口，都沒多少肉了，呀了一聲，然後不肯再吃了，推著往顧淺淺嘴邊湊。
「吃，大姐吃。」
小丫頭強忍著對美食的渴望，亮閃閃的眼睛固執的盯著顧淺淺，要她也吃。
顧淺淺心頭湧上一股暖流，熨帖滾燙，她眼底泛著柔光，笑道：「大姐一會兒吃，巧姐兒先吃。」
幾乎從來沒有吃到過肉的小丫頭，第一次吃到好吃的，竟然還能忍得住口腹欲，留給她吃，顧淺淺真的沒辦法不動容。
甚至想要給他們更多，更多……
菜頭那邊，當他小心翼翼的咬下第一口，鮮嫩汁水在口腔內爆開，他整個人都呆傻了幾秒，之後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看著手上的雞腿。
這，這就是肉的味道嗎？
好，好好吃！
菜頭咧開嘴，肉都沒咽下去，就開始嘿嘿傻笑。
可心頭口卻莫名像堵了一塊大石頭，越笑，胸口越堵，最後直接哇的哭了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明明吃到了飢荒前都吃不到的好東西，為什麼要哭呢？
葉秀雲也忍不住的抹眼淚，將兒子摟緊懷裡：「菜頭，乖，不哭，快吃，吃飽了我們才能好好活著，才能找到你爹和大哥。」
菜頭用力點頭，一邊抹眼淚，一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顧淺淺低垂著頭，喂著懷裡的小丫頭，陰影中一雙眸子也染上了幾分濕熱。
吃飽喝足之後，娘四個在山洞裡的稻草上開始睡覺，小灰趴在洞口，身下也鋪著厚厚的稻草，還蓋著一件破衣服。
火堆還在燃燒著，在寒冷的深山中，溫暖著這小小的山洞。
深處荒無人煙的山裡，還有小灰守在洞口，娘四個難得睡了一個安穩覺。
也沒發現，停了幾天的雪，在夜晚，又飄飄洒洒的開始落下雪花。
……
第二天葉秀雲醒來的時候，嚇了一大跳，外面的雪竟然又漲了近半尺高。
「這咋又下上了。」她心慌的不行。
上次那場雪，逃荒的隊伍中，不少人都被淹沒在雪下，再也沒醒過來。
顧淺淺睜開眼，感受到又下降了幾度的溫度，緊了緊衣服，神色也凝重了幾分。
起身走到洞口，看著外面的鵝毛大雪，沒有要停的意思，灰暗暗的天，讓人的心情都跟著壓抑了。
「今天先不上路，先等雪停。」她說。
頂著風雪上路，她不敢保證他們還有這麼好的運氣，遇到合適的山洞過夜。
小灰早就凍得不行了，見她們醒了，直接夾著尾巴跑進山洞最裡面，鑽進巧姐兒的被窩。
巧姐兒挪到毛茸茸的大狗身邊，手腳塞進它暖呼呼的肚子里，又呼呼的繼續睡。
葉秀雲看著外面，神色滿是擔憂焦急。
「這天氣，也不知道你爹和你大哥有沒有落腳的地方，有沒有吃的，有沒有柴火。」她擔心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顧淺淺拍了拍她的背：「爹和大哥很厲害的，一定會沒事的。」
她倒是並不太擔心，哪怕大雪封山，只要在這山洞裡，她就不可能會讓娘幾個餓死凍死。
但那無疑會暴露自己的秘密，不到萬不得已，她並不想那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