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7陪我到時光盡頭(3)
此話一出,會場馬上騷動起來。「月息百分之十?」「誰聽說過?不可能是真的。」「銀行的年息才百分之五不到啊!」「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好事?不可能。」大廳里嗡嗡地響成一片。
趙總雙手平舉,又往下壓壓:「安靜,各位安靜,請聽我說。」
眾人安靜下來,看著台上的趙總托腮作沉思狀:你們不相信。不相信有年息百分之一百二的好事是不是?你要我怎麼說才能使你們相信?
半晌他抬起頭來,臉上一副痛心疾的表:「天堂的門大開,耶穌苦口婆心,卻沒有幾個人願意進去。所以佛祖不講道,只拈花微笑不語。世界上有些東西是我們不知道的,也是我們不能理解的,但是,卻是確確實實存在的。打個比方:這是一支鉛筆,而這是一張信紙。你們相信不相信信紙能砍斷鉛筆?」
人群都伸長了脖子,都說不可能。
於是趙總隨便找了個老太太上台,先要她檢驗鉛筆,再傳著讓觀眾也看一遍。然後,讓老太太雙手握住鉛筆,自己在兩步外站定,擺好馬步,凝神屏息,用手中的信紙朝鉛筆砍去。第一下鉛筆沒斷,第二下鉛筆卻在軟軟薄薄的信紙下「啪」的一聲折斷了。趙總在一片驚嘆聲中扔下信紙,又點上香煙:「大家想一想這是什麼道理?如果信紙能砍斷鉛筆,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姓周的副總上台:「趙總先休息一下,您的精神頭兒是我們勝利的保證。下面要請我們公司的員工談談來公司工作的感想。」
那群西裝男互相忸怩一陣,一個挨一個上得台來,大部分是口拙舌笨,但不妨礙他們把趙總說得如再生父母,把公司說得天花亂墜。有幾個還涕淚四下,說以前過的都不是人的日子,直到遇上趙總才算是踏上了康庄大道,從此過上了幸福生活。
散會之時買公司股份的桌子前擠滿了人,穿得破破爛爛的老太婆們一個勁地往前擠:「我買兩個。」好像是菜場搶購新鮮豬頭那樣。趙總笑眯眯地拍拍這個肩膀,跟那個開句玩笑,耐心地回答老頭老太們激動不已的詢問。
臧建明說:「老大,怎麼樣?我說得不錯吧。」我沒做聲。臧建明說:「來來來,我給你介紹個朋友,他參加了一陣子了,讓他來跟你談談。」說著把我引到一個頭花白的廣東男人面前。男人姓李,握手時手掌粗糙無比,雖然西裝筆挺,但牙齒暗黃,型如鄉村幹部,指甲里的污垢黑黑的,根本就是個粗胚子。他倒也不在乎這點,說原來是做裝修的,累死累活不說,碰到刁難的主顧根本賺不了幾個錢,到美國三年了,現在還住在人家的地下室里。趙總向他保證過,在公司好好乾,不出一年,他可以買下自己的房子。
我問道:「你在公司做些什麼具體工作?」
姓李的說主要是動員人購買公司的股份,可以抽百分之十的提成。至於操作電腦,指數買賣,都是趙總的事。
我說你去哪兒找人來買公司的股份?不是小錢啊,一萬六千美金一股呢。
「親戚朋友唄,也不是那麼困難,誰會給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利息啊!有時幾家人湊湊買上一股,總比放在銀行好。」
「可是安全嗎?」
姓李的橫了我一眼,好像怪我怎麼這麼不開竅:「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財在險中求』?就是有個金元寶在你腳前,你老兄去撿還怕閃了腰吧。」
才剛穿了兩天西裝的農民,領帶都打得像根鹹菜似的,有了幾個錢口氣就橫了起來。你以為你是誰?老子大把數鈔票時,你還在鄉下田埂里捉泥鰍吧?鄉巴佬一個。
臧建明見我臉色暗下來,連忙把那人引開,回來時帶了進門時見過的女人:「陶致小姐,我的上海老鄉,這位是我大哥。」
「桃子?」
「是陶致,陶淵明的陶,精緻的致。」
那女人大概二十七八歲,個子高挑,皮膚雪白,一頭披肩自然蓬鬆。穿著辦公室的套裝,腰細細的。她伸出手來跟我相握,浮起一個明媚的笑容,我卻從她眼睛里看出這是個厲害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