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請假
李桂花看向眾人，將換親一事娓娓道來：「我們家大牛腦子不好，娶妻本就困難，原先定好和王家人換親，在搭上一百二的彩禮，人家才同意和我們換，現在招娣跟了趙強，我們大牛更難娶老婆了，我要這個彩禮過分嗎？」
她的聲音帶上一絲哭腔，中年女人拉扯兩個孩子長大本就不易，兒子還是個傻的，李桂花越想越覺得難過，索性坐在地上嗚咽起來。
孟磊原想質問的話被堵在口中，深覺此事難辦，他又看向村支書，舅侄二人皆是一臉苦澀。
「趙強，這個彩禮你認嗎？」孟磊看向一直不出聲的趙強，既然趙母不肯退步，探探趙強口風也好。
事情本就因趙強而起，也怨不上旁人。
家中大小事項都是趙母做主，突然被問話的趙強顯出幾分無措，沒等他將求助的目光看向趙母，孟磊再次催促道：「招娣都住你家了，這份彩禮你是認還是不認？」
趙強支支吾吾著，不知如何開口，招娣順勢走到趙強身邊，她湊近趙強耳邊，冷然開口：「可別忘了那晚槐樹下。」
趙強似被人捏住命脈，他迅速下了決斷：「我認。」
孟磊長舒一口氣，終於有了解決問題的突破口。
趙母不幹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道：「憑什麼啊，就算我們家趙強有錯，招娣就沒問題了嗎？讓你家傻兒子娶不上媳婦就全是我家趙強的錯嗎？」
「行了，你們各退一步，彩禮一百」，一直沒發揮作用的村支書突然出聲，迅速下了決斷。
他苦口婆心道：「你們也別覺得自家吃虧了，各退一步，下回再見你們還是親家，不要把事情鬧得太僵。」
趙母還想再說什麼，被趙強拉住：「娘，別說了，就這樣吧，這個虧我認了。」
孟磊沒管趙母的反應，目光定定的看向李桂花：「這個彩禮數額，你同意嗎？」
「我不……」，出口的話被孟磊打斷，他提醒道：「如果你們沒有姻親關係，就大牛砍傷人一事，就不屬於親戚糾紛……」
話點到為止，李桂花的眼神晦暗不明，知曉已經沒有拒絕的餘地了，點了點頭，認下了這個數值。
村支書見雙方達成一致，緩和氣氛呵呵笑道：「這才對嘛，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以前的仇怨就一筆勾銷了。」
趙母從地上爬起，也不理會在場的人，冷著臉色直接進了裡屋。
李桂花看著趙強也要跟隨趙母的腳步進房，忙提醒道：「不知這彩禮，什麼時候過啊？」
招娣扯了扯李桂花的手臂，勸慰道：「娘，你就少說兩句吧。」
聽到李桂花的話，趙強懶得再爭辯什麼，皺眉看了眼招娣和李桂花的動作，轉身進房拿出了家中存款遞給李桂花：「給你吧，這事是我認栽，招娣你帶回去也行，留下也行。」
招娣慘白著臉色，不可置信的盯著趙強的動作，嘴唇哆嗦著問道：「你不要我了？」
趙強眉頭緊皺，目光淬著森森寒意，看著招娣像是在看多年的仇人。
「趙強，你不是說會一輩子對我好嗎？你怎麼能不要我？」招娣聲音悲切，手死死抱住趙強的大腿，希望能再次點燃起他的溫情。
「你再不鬆手，你就直接跟著她們一起回去」，趙強厭惡的甩開招娣，頭也不回的進了屋子，順帶還鎖上了門。
村支書嘆了口氣，對著孟磊道：「這算什麼事啊。」
大牛看到自己妹妹哭得傷心，懵懂的跑過去安慰：「不哭不哭。」
「大牛，跟娘回家了」，李桂花達成自己的目的，起身喊大牛回家，她看了眼哭坐在地上的招娣，問道：「你走不走？」
「我不走」，招娣看了眼緊閉的屋門，說什麼也不肯跟著李桂花回去。
臨跨出門，李桂花和王母的視線對上，她滿是皺紋的臉上擠出一抹笑，親熱的拉著王母的手臂：「王嫂子，咱們也算舊相識，空了來家裡坐坐啊。」
王母自是清楚李桂花的用意，不咸不淡道：「行嘞，到時候你兒子娶親，別忘了給我遞一塊喜糖啊。」
這算把話說開了，李桂花也不惱，呵呵笑了聲就帶大牛回去了。
門外的警察小跑入內，手中拿著記錄本，疑惑的問道：「磊哥，我這怎麼記錄啊？」
村支書目光祈求的看向孟磊，輕聲問道：「阿磊，你看這私下調節了，還算出警嘛？」
孟磊看了眼空蕩蕩的院落，主要人物都不在現場了，還算啥出警啊。
他扶了扶頭上的警帽，對著湊過來的同事道：「不算，我們回吧。」
村支書喜笑顏開，他內心頗為自豪，再一次保護了趙家村的顏面。
「你們還不走？」村支書一臉驚詫的看向守在門外的王家母女。
王母訕笑一聲：「我們有事找你呢。」
孟磊也疑惑的看向堵在門口的二人，想到方才李桂花口中所說的換親，他看向王霞的神情帶上一絲憐憫。
這年頭換親太常見了，娶不起老婆和找不到媳婦的家庭相結合的。
少女清冷的站在院門外，面上波瀾不驚，瓷白的肌膚在灼人的日光下泛出細密的汗珠，額前雜亂的碎發擋住了她低垂的眉眼，似是感受到他的凝視，抬頭的瞬間，二人的視線相觸，孟磊慌亂的別開眼。
「行了，阿磊，耽擱你們太久了，快去忙吧」，村支書朝孟磊打了個招呼，就帶著王家母子二人往廣場走去。
孟磊這才回過神來，當時匆匆一瞥，已將少女古井般深邃的眸子映入腦海，揮之不去。
日暮西垂，被烈陽烘烤了一整天的泥土地，持續向外揮發著燥熱的暑氣，彷佛空氣都變得粘稠厚重。
村支書領著王家母女走在村道上，兩側樹蔭將村道遮的嚴嚴實實，王母脫出口的話還沒傳入村支書的耳朵，就直接淹沒在聒噪的蟬鳴中。
沒走兩步就到了金燦燦的廣場，王母的話說了好幾遍村支書都沒聽清，她索性一嗓子：「我要請假。」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蟬鳴聲逐漸遠去，廣場上勞作的村民都吃驚的望向王母。
正是最忙的時候，除非緊急情況，否則是不允許請假的，更何況是當著所有人的面。
村支書愣神的看著王母，重複道：「你要請假？」
意識到說話場合不對的王母，沒有了先前的硬氣，她支支吾吾的道：「是。」
平日里和她不對付的村民立馬嘲諷出聲：「李紅梅，你可真會鑽空子，趙隊長都說了明天要收糧了。」
王母一張臉漲的通紅，正準備辯解，一旁的王霞突然捂住小腹，整個人弓著背，十分痛苦的模樣。
所有人都被王霞這個動作驚嚇到，王霞抹了把額前的冷汗，虛弱道：「你們別怪我娘，是我身體不舒服，才想著請假去城裡看看醫生，她也是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