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登高台
臘月二十七，八大家入城朝聖，壽州牆外矗立著前人雕像的偌大廣場上，築起了高台，不明所以的百姓三三兩兩駐足。
城中央給皇帝居住的宮殿正在休憩，如今李珩落腳的地方，是城東報恩寺。
孟雲策在凌綿的陪伴下走入城內，入報恩寺之前，親自送了凌綿到車上。
「這裡雖不比北方寒冷，但你身子骨一直都很弱，還是留在裡面等我吧。」
凌綿卻拉住了他的手，有些委屈。
「我今日不太舒服，就想一直陪著你，我知道我不該陪你進去，但等會你出來之後，我們能快些回家嗎？」
城內紛擾，還保留著原來的面貌，如今事多，孟雲策為了她考慮，特地在城外安置了宅子。
可聽到她這一番話，孟雲策只是笑著溫柔搖了搖頭。
「你知道的，八大家的人如今已經在寺裡面等著了，我沒有大事要籌謀，我讓車夫先送你回去吧。」
凌綿卻是緊緊抓住了他的手，一言不發，目光中滿是委屈。
孟雲策縱然心中不舍，卻依舊嘆著氣，緩緩掰開了她的手。
「乖，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一定多抽些時間陪陪你。」
凌綿盯著他，某一瞬間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後，終是故作輕鬆地鬆了他的手，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狼狽。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
她嗓間吐出幾個乾澀的字，「你一切注意，我等你回來。」
孟雲策溫柔
一笑，一如既往地同她道別之後，轉身毫不猶豫地往報恩寺內走去。
凌綿的視線在他背影上停頓片刻，強行控制著自己的手放下帘子后，最後的那點笑容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她深呼吸一口氣，緊攥著衣服告訴車夫。
「等會在城外衣料鋪子前停下，夫君的生辰快到了，我想去為他裁兩身衣服。」
車夫並沒有多想，驅馬出城去了。
下車的時候，凌綿悄悄地將早就藏在馬車暗格里的匕首拿出來，慢慢藏進了衣袖裡。
走近衣料鋪子之前，她抿唇回眸，最後看了一眼城門口的方向，指尖抑制不住顫抖。
她失策了，終究在這個男人的溫柔鄉里，慢慢地弄丟了這顆心。
那一瞬間下意識流露出來的不舍，讓她沒忍住多說了幾句話，險些釀成大錯。
但凌綿清楚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真正該做的事情，動心便動心吧，她分得清主次，知道最該做的事情是什麼。
隨著她入內，九流的人一眼就看到了她，二人目光對視，不約而同地往裡面走去。
掌柜關上了門，將前後隔開，也將聲音徹底隔斷。
到了裡面的密室之後，凌綿語速很快地開口道。
「如今的孟雲策若是再不制止，等有朝一日他徹底掌控八大家之後，哪怕皇權傾覆，他依舊死不了。」
強橫的世家向來都是這樣，有的是法子保全自己，一段時間修身養息之後，依舊會安排人重新走入廟堂。
時間久了，便是盤踞一方的門閥士族。
他們習慣的是深藏幕後，推動一個人成為表面上的執政者，一旦局勢有變，就換弓改弦，扶持新帝。
這就是所謂的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
孟雲策正在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義無反顧地走在這條路上。
九流的人也犯了難。
「可是二爺和妙兒姐都沒有指令下來，如今戰事繁忙，大郅又在不斷地肅清內部，嚴查九流等江湖門派。」
「我們這些分舵能保存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二爺的意思是，首先要活著，才能將消息傳遞出去，這才是主要的。」
廖晨並不願意兄弟們搭上性命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如今只要傳遞情報就好。
至於其他的一切，都交給那支出師有名的大軍。
可凌綿卻皺著眉頭，有些焦慮。
她怕自己的這顆心越陷越深，有朝一日到了覆水難收的地步，唯恐控制不住自己，影響到了計劃。
她當初是為了報恩才來的，如今寧願起不到什麼作用，也絕對不能拖累了九流……
凌綿抬頭看著眼前人，還在努力爭取。
「城外廣場上已經築起高台，就在你對面不遠處，八大家今日入城，孟雲策想在高台之上號令眾人，得到那一呼百應的民心。」
「他有一張能言善辯的嘴，圍觀百姓定然會被蠱惑，自古得民心者的天下，難道就放任不管嗎？」
對方搖頭嘆息，「我們沒法私自作出決定，不是嗎？
那可是當朝中書令，不是我們隨便想出什麼計策就能對付的。」
這話不假，哪怕孟雲策的才學比不上先賢名士，可他如今身份截然不同，多的是人幫襯他。
唯一的辦法就是……
凌綿慢慢垂下了眼眸，緊緊握住了袖子里的匕首，丟下一句話后，隨便抱起兩匹布料，便匆匆離開。
「那這件事情就交給我，我幫九流永絕後患。」
一個時辰之後，八大家的人簇擁著孟雲策走出，百姓好奇地圍觀過來，只見他從容不迫地走上高台。
長風吹起他的衣袂，孟雲策朗聲道。
「今日我站在這裡，並非為個人之榮辱，而是為天下謀求福祉，為百姓造福！」
「亂世之中，英雄輩出，自那顧風晚揭竿而起之後，各地人人效仿，然而他們真的是為了天下蒼生嗎？」
孟雲策慢慢轉過身去，背對眾人，指著那城牆上飄揚的大郅旗幟，問眾人。
「他們月前死去的皇帝李盛磋磨，被逼著走到如今的地步，可太后已經手刃親子，推舉天下讀書人中久負盛名的太子登位，他們卻沒有半點偃旗息鼓的意思！」
有人忍不住問。
「所以如今的明明是個明君，為何那邊還在打仗？」
孟雲策笑著轉身，「問得好！當然是因為……他顧風晚心懷野心！他根本不在乎誰是皇帝，從一開始就只是想找個借口謀反而已！」
「他也想坐上皇位，也想一統天下，才找出了那般美其名曰
的借口！」
台下，隱在人群中的凌綿幾乎抑制不住。
她看著孟雲策的背影，忽然撥開人群開始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