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顧風晚頷首，帶上了薛老先生一同去見證這一幕。

京城尚有沒有離開的宮人，都是當初李盛下了死命令，讓他們留下來打理皇宮裡的一切的。

如今見到顧風晚準備入主，各個被嚇得聞風喪膽，有幾個想要投奔明主早早打開了宮門，控訴著李盛過去所做的一切，迎接顧風晚入內。

楚冀凌經過時，漫不經心瞪了對方一眼，他立馬嚇得跪了下去，忙不迭地認錯。

「奴才往後定然不再動歪腦筋，衷心侍奉主子！」

郎千毅跟在身後哈哈大笑，很快將這件事情拋之腦後，和蔣青雲、蕭平等一眾兄弟們，打量著氣派無比的皇宮。

薛德、杜安也特地來了，戍邊多年，他們這些老將早已忘記了皇城長什麼樣子。

如今一看，薛德釋然笑笑，「其實和記憶里也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如今先帝不在了，李盛也死了，少了些壓迫人的感覺。」

杜安笑笑，望著這座空蕩蕩的城，只覺得自己人生前幾十年都白活了。

其中感慨最多的，倒是沈玉衡了，他從京城那座公主府路過後，到了皇宮一步一步往裡走去。

每一塊磚石瓦礫上，好像都寫了那位公主的成長之路，可她卻已經走了。

那一日城牆上墜落的紅色衣袍，染紅了他的眼底，讓沈玉衡無論何時抬頭看，總覺得眼前是一片暈染開的血色。

就那樣偶然的機會，他們有了一個孩子，又是這樣一次必然的結果，

讓這個孩子胎死腹中。

一切好像都是上天明明註定的，或許這段孽緣本就不該開始……

沈玉衡越往前走，看著那般富麗堂皇的宮殿，越覺得心頭壓抑的很，到最後早早的揮手離開，先去安置了。

顧風晚也沒挽留什麼，而是緊緊握住了腰間的劍，穿過偌大廣場，一步步走上白玉石階，在這篇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以截然不同的身份正式邁入了中央的太極殿。

昔日為人臣子，忍氣吞聲，甚至連自己心愛的人都護不住。

如今稱王歸來，天下已在囊中。

顧風晚並沒有急著走入太極殿中，而是站在門口，望著四下熟悉的一切，心中生出了頗多感慨。

殿中雕樑畫棟，檀木作梁，寶頂上空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並未因時光而蒙塵，也並未被有心賊人奪走，反而熠熠生輝，成為了皇權的象徵。

金漆雕龍的寶座之上，如今空無一人，殿中也沒有了跪著的那些朝臣，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一開始的樣子。

顧風晚也並未急著坐在那個位置上，只是緩緩勾唇笑了笑，任由身邊跟過來的兄弟們打量著太極殿的一切。

他甚至將那把龍椅往前挪了挪，讓大家看得更真切一些。

郎千毅往那一站，俯視著大殿之內的一切，是頭一個發出感嘆的。

「如此這般好的地方，怪不得天下人人爭搶，這種會當凌絕頂的感覺真是好！」

楚冀凌雙手叉腰，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得了吧，得了便宜還賣乖，這位置是給你做的嗎？你還會當凌絕頂起來了。」

郎千毅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趕緊將位置挪了出來，待到底下人漸漸安靜之後，顧風晚抽刀掛在一側，眾人不約而同的站著起了。

待到他落座，所有將士跪及稱拜。

「參加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聲吾皇，將顧風晚徹底從過去的回憶中拉了出來，那些泣血與不甘，好似都隨著歲月消散而去。

他深深喘了口氣，一聲「平身」后，又沒忍住起身緩緩往下走，去看外面那片湛藍的天。

楚冀凌跟在他身後，笑著發問。

「是不是忽然感覺很寂寞？自古憑藉自己的實力登上王位的人，估計都有這樣的想法，待到有朝一日天下一統，就真是四海之內無敵手了。」

顧風晚笑笑，「那就繼續往外征戰。」

邊境的紛擾永遠不會停止，戰爭也永遠不會停歇，楚冀凌一口應下，「好，到時候我也要去！」

廖晨走來，心情頗好的調侃他。

「皇后的位置你可得空出來，我家暮挽還沒回來呢，等你真正成了皇帝之後，免不了要三宮六院……」

人群中爆發一聲唏噓，蔣青雲忍不住調侃著。

「咱們都是知道大將軍的性子的，但免不了肯定有人要塞女人進來，到時候咱們可就只能看熱鬧了！」

顧風晚卻並沒因為這樣的調侃而生氣，反而爽朗的笑出聲來。

「別光顧著說我，到時

候你們封王封侯，有你們後面著火的時候！」

這下子，大傢伙都笑不出來了。

這一日，天下皇權基本奠定，身在江南的暮挽只能遠遠的祝賀，而後轉身回了屋內。

分舵的人正來見她，「我們的所有人已經布置好，妙兒姐，過段日子這裡定然打的慘烈，您還是早早的回去避禍吧。」

暮挽卻搖搖頭，「還沒到那一步，我再陪你們繼續走一段路。」

「畢竟，往後我不一定還能管著九流，這是最後一次與你們通力合作，也算是一場告別了。」

這話一出，阿濯也沉默了下來，漸漸紅了眼眶。

是啊，二爺回來了，將掌控的大權重新拿了回去。

而和他們一步步走過來的妙兒姐已經嫁人，她的夫君即將成為天下最尊貴的皇帝，她理所當然的會成為皇后。

一屆後宮女子若是掌控江湖門派，必定會幹預前朝朝政，武將們倒是不介意，可文官……

奠定天下皇權，暮挽來京城途中暈倒，診斷出懷孕，顧風晚大喜過望，他害怕孩子出生之後會被各路造反的人盯上，迅速行動

「時也……命也……」

孟雲策回頭看時，皇宮大殿已經燃起熊熊烈火，吞噬了赤金色的鎏金紋路，那皇家宮殿匾額搖搖欲墜，滾滾濃煙直上青天。

自焚了。

孟雲策倏地笑了，他高高站在城牆之上，一邊是鐵馬金戈，一邊是國破家亡。

他迎著冷風狂笑怒吼，如同癲狂一般甩起寬大的

袖儒，紫袍迎著風，被吹的獵獵作響。

千軍萬馬前，他高笑嘶吼。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陛下，臣隨你去守李氏江山！」

話音落，那紫色身影從高牆直上一躍而下，萬里晴空照的鮮血灼目刺眼。

大火，漸漸覆蓋了這一座小小皇城。

李珩抱著自己的書，紅光映紅著側臉，他終於支撐不住，緩緩倒了下去。

萬冊藏書、千卷詩稿都化為灰燼，那些還不曾面世的驚艷詞作，被他義無反顧的帶去陰曹地府，那舉世無雙的古書，留著做鬼繼續讀。

只願來世不姓皇家姓，不做皇家人，他只想閑時作詞，攜妻遨九州，見山川異域，觀天下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