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番外:蕭韶安和小滿
第231章番外:蕭韶安和小滿
宣德七年,宣德帝晉婕妤尹氏為貴妃,掌六宮事。
「近來後宮事忙,這些交給下人做便是。」
蕭韶安見小滿日日親自燉了湯給他送來,不禁勸道。
「皇上是嫌臣妾多事了?」小滿佯裝低落。
蕭韶安自是無奈,揮退下人。
「朕能同你相敬如賓,也僅而已。」
換作一般人早便失落得不行,小滿卻只是一笑了之。
「敦聖皇后曾跟臣妾說過,臣妾傾慕皇上本就是臣妾自己的事,若是一心想從皇上身上索求,只會傷人傷己。」
蕭韶安經歷過林瑜的摧殘,眼見一份真心擺在那自己面前也難免有所觸動。
不過他不覺得自己還有動情的能力。
「若是皇上不喜臣妾日日都來,臣妾自當遵命。」
小滿垂下眼眸,掩去一閃而過的狡黠。
敦聖皇后還說過男人都是賤坯子。
有時候也得以退為進。
不過凡事都少不了一份真心。
真心最重要。
果然蕭韶安有所妥協,「朕並無此意。」
小滿眼見如此,更有了兩分信心。
就算不能讓皇上喜歡自己,能如此相守一生也未嘗不可。
……
小滿也不是所有時間的耗在蕭韶安身上。
多數時候她都在忙著處理後宮事務。
自己足夠出眾才能得到對等的愛意。
她一直沒忘敦聖皇后的話。
宮裡的嬪妃陸陸續續開始侍寢。
小滿雖是有些嫉妒,卻也清楚這是自己選的路,她必須承受結果。
好在她肚子還算爭氣。
很快便成了後宮第一個有孕的嬪妃。
不過也不稀奇。
畢竟皇上到她宮裡的時候,比其他嬪妃要多。
蕭韶安對於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自然也是期待的。
他登基以來刻意沒讓後宮嬪妃有孕,因此直到第七年才有了這個孩子。
流水的賞賜往蘭林宮送。
「他好像動了,皇上要不要摸摸?」小滿驚奇地感受著胎動。
蕭韶安盯著她的肚子。
最終沒忍住好奇抬手摸了上去。
奇妙的觸感透過衣料傳到他的掌心。
「皇上可有感覺?」
「嗯。」蕭韶安收回手。
小滿撫著肚子一臉溫暖的笑意。
蕭韶安不禁被她感染,也放柔了神情。
小滿發動是在晚上。
第一胎生得久些,天蒙蒙亮穩婆才抱著孩子出去報喜,「恭喜皇上,貴妃娘娘誕下一位公主。」
夜雖深了,蕭韶安卻一直在外面等著。
知道是公主也不失望。
讓穩婆抱到跟前一看。
小小的一團,閉著眼睛。
蕭韶安重賞了宮人,又問過小滿的情況才起身回去收拾上朝。
小滿聽說蕭韶安一直在外面守著,心滿意足地睡過去。
出了月子以後,蕭韶安又給公主辦了滿月宴,可見其重視。
後宮嬪妃自也是羨慕。
雖說只是公主,但皇上還未子嗣。
物以稀為貴嘛。
後面一年又陸續有嬪妃懷孕。
小滿倒不是很在乎。
她如今的貴妃之位坐得穩穩噹噹,皇上也提拔了她爹。
犯不著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敗了自己的福分。
翻了年,宮中又添一位皇子,一位公主。
小滿事事做得妥帖,蕭韶安也逐漸開始對她變得更信任。
宣德九年,林瑜幽閉而死,小滿誕下皇次子,被冊立為新后。
「臣妾憶起那時在皇上身邊同人打起來被罰,實在好笑。
臣妾做夢都沒想到能有今日。」
「朕也記得,你抓著旁人的頭髮不肯鬆手。」
小滿雙目睜圓,也有些竊喜,「皇上竟還記得?」
「自然。」
小滿皺眉,「若是臣妾早知皇上會注意到,無論如何都不會動手。」
「是因為你動了手,朕才注意到。」
小滿羞愧看地。
這話叫人怎麼接?
不過兩人能如此回憶從前之事,證明皇上至少有心把她當做真正的妻子了。
她不求一世一雙。
唯願常伴君側。
令小滿頭疼的是,她那女兒完全不像慶陽長公主一般溫柔嫻靜。
完全就是個潑皮。
「嫿嫿,不許總纏著你二皇叔。」
小姑娘不知道又從哪兒得知越王當初大敗齊越的英勇事迹,一旦見面便纏著要讓他講故事。
小滿都怕哪日真把越王惹煩了。
那可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哪怕她如今已為中宮皇后,依舊下意識怕他。
倒不是他為人有多狠厲。
雖說……也算是。
但他至少不濫殺無辜。
只是總被他身上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
「你今日到別處去逛。」
「我就想找二皇叔……三皇叔也行。」
「不許,他們在跟父皇議事,都沒空陪你鬧騰。」
敦聖皇后留下的兩個皇子的確是人中龍鳳。
小姑娘一見面就喜歡得不行。
總想湊上去跟他們親近。
小滿見女兒實在不願妥協,「如此你便隨母後去見一個人吧。」
小姑娘聞言這才安分下來,跟在自己母親身後。
小滿帶她來到一處較為偏僻的宮殿。
大門是鎖著的。
透過門縫卻能隱約看見裡面的景象。
一個女人時不時驚恐地嚎叫,時不時又與常人無異。
「那是你二皇姑,岐國公主。」
嫿嫿有些被嚇到了,她知道這個人,卻從來沒見過。
「母后,二皇姑為何會這樣?」
「你以為公主是那麼好當的?並非天生就該你錦衣玉食。」
岐國公主本是嫁給齊越的三皇子。
結果反被七皇子玷污。
大雍藉此緣由發兵。
也不知具體發生了何事,岐國公主被送回來就已是這般模樣。
「阿娘會竭盡所能保護你,但也得你自己長腦子才行。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你得學著分辨。」
「兒臣明白了。」
小滿帶著自家女兒回未央宮。
小姑娘終於肯安分些學寫大字。
若是生在尋常人家,她倒是能縱著她幾分。
在這宮裡,陰謀算計從來都不會消失。
小滿這些年也沒少處置嬪妃間那些烏七糟八的事情。
若是換作剛進宮時的她,只怕都看不透她們的心機。
雖是累了些,小滿卻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至尊的位置,心儀的丈夫。
小滿知道這一切都得感謝一個人。
敦聖皇后。
若不是得她提點,自己也領會不了這些。
更沒機會被慶陽長公主送到皇上身邊。
只願敦聖皇後來世能平安順遂,祥康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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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沒有遇見蘇棠的蕭景榕
「又背錯了兩處,晚膳過後繼續吧。」
蕭景榕幼時是個活潑的性子。
卻每日都要被嫡母過問課業。
若是不好了,還會被戒尺打兩下手心。
每日清晨,天尚未明,他便會被喚起,於書房誦讀。
無論寒暑,從未間斷。
嫡母極嚴,只會在他做得極好時,才會投來一絲讚許的目光。
此外他更有無數規矩要遵從。
不許隨意出門,不準在院子里爬樹,不許打鳥……
反正是說不完的。
直到一日他看到一個女人慈愛又不舍眼神。
他才明白他和嫡母之間少了什麼。
嫡母想要一個親生的孩子,始終未能如願。
他也只見過那女人一回。
十二歲時,蕭景榕遵父命前往京城國子監聽學。
跟著輔國大將軍練習騎射。
僅三年,他又接到父親的旨意返回昭南出征抗敵。
「十五歲?他一個毛頭小子憑什麼指揮咱?」
「憑人家有個好爹唄。」
蕭景榕因為常常蒙眼射箭,所以耳力較常人更好。
遠處營帳里的議論聲他連猜帶蒙也能聽出個大概。
作為主帥要做到兩點。
不苟言笑。
以「德」服人。
這是他爹教的。
所以蕭景榕和那頂營帳內的每個將士都打了一架。
他打得手疼。
他們卻是臉疼。
蕭景榕率三千人贏下了人生中第一場戰役。
但他卻並不開心。
只要閉上眼睛,眼前便全是斷肢殘骸。
臉上還殘留著被鮮血噴洒的觸感。
睡著了也是噩夢不斷。
好在自從記不清第幾回戰場開始,這種恐懼感就蕩然無存了。
蕭景榕本來以為自己會守著昭南這片土地過一輩子。
沒曾想京城的變故竟然像一把火似的燒到了他身上。
只因為一紙詔書,他就得拖著還未痊癒的傷勢連夜兼程。
臨危受命,承襲大統。
任誰看來都是天降餡餅。
可惜蕭景榕登基沒幾日便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大雍朝堂腐敗,這事兒他倒不奇怪。
沒曾想他那好皇叔臨死前還擺了他一道。
想讓他接手爛攤子。
卻又不想他真奪了他家的皇位。
蕭景榕也想當個甩手掌柜,但他一旦不管,又不知得亂成什麼樣。
為了儘快讓朝臣安分下來,蕭景榕沒少做殺雞儆猴的事。
既然道理講不通。
自然只能用武力鎮壓。
蕭景榕累得慌。
本來這位置就不好坐,先皇還留了許多明裡暗裡給他使絆子的朝臣。
大雍內憂外患。
光解決內憂也沒用。
所以蕭景榕登基沒兩年,便御駕親征,試圖徹底將蚩蠻逐出境內。
但他沒想到,就是這次出征給他留下了終身的傷病。
他被投石砸到,整個身子都跟著一震,險些半厥了過去。
幸而很快緩過來過來,才得以繼續指揮行軍。
回營后隨行的軍醫給他用施針貼葯。
本以為沒什麼大礙。
結果沒兩年他便患上頭風之症。
初時還能忍受。
隨著年紀漸長,愈發嚴重起來。
病痛折磨之下,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自己脾氣比從前更暴躁了。
太醫開的葯也根本不起作用。
每逢時節不好,更是痛不欲生。
蕭景榕每每只覺腦袋似有萬千毒蟲啃噬,又似被重鎚狠狠敲擊,一陣緊似一陣的疼痛如洶湧浪潮般襲來。
額上冷汗涔涔,青筋暴起,面色慘白如紙。
牙關緊咬,卻仍忍不住從喉間溢出痛苦的悶哼,那痛楚彷彿要將他的靈魂都生生撕裂。
好容易熬過一輪疼痛,下一輪又驟然襲來。
他眼前發黑,身子搖搖欲墜,彷彿置身於黑暗的深淵,無盡的疼痛讓他幾近昏厥。
腦袋裡似有狂風呼嘯,又似有烈火灼燒。
他蜷縮撕扯卻依舊無法減輕分毫痛苦。
疼痛如惡魔的利爪,無情地撕扯著他的神經,令他雙眼緊閉,面容扭曲,痛苦的呻吟聲在寂靜的空間里回蕩,彷彿是來自地獄的哀號。
每每結束,蕭景榕都只能癱在榻上良久才能恢復氣力。
直到一日姜梨滿來找他獻葯。
「妾身在齊越聽過一種極能止痛的葯,名叫『底也迦』。皇上不如找人試試,倘若有用皇上也能少幾分痛苦。」
蕭景榕聽信了她的話。
尋來底也迦,又讓死囚試藥。
果然極為有用。
蕭景榕從此之後開始服用底也迦止痛。
起初很有效用。
只是漸漸就需要加大藥量。
而且……蕭景榕能感覺到自己的神智逐漸開始受到影響。
有時甚至會做出一些比頭風發作時更瘋狂的舉動。
他開始試著減少藥量。
只是一旦停葯,疼痛便會較從前百倍侵襲而來。
清醒時蕭景榕尚且能控制住自己。
卻左右不了陷入瘋魔的自己
蕭景榕知道自己怕是不成了。
他找來姜梨滿問:「你是有意將這葯送到朕面前的,是嗎?」
蕭景榕一輩子也沒全心信任過幾個人。
但對於姜梨滿,他本心是不願用惡意揣測的。
姜梨滿看著眼前雙頰凹陷,皮膚寡黃的蕭景榕,眼底升起兩分快意。
她慢悠悠跪下,「妾身只是為了讓皇上能不那麼痛苦。西域來的這種藥用多了都是會上癮的。」
蕭景榕靜靜盯了姜梨滿半晌,最終下旨將她賜死。
並不許宮中再用此葯。
儘管每晚他都會難受得哀嚎不止。
為了穩住長慶王,他趁自己清醒時擬旨封壽王為皇太弟。
實則皇位自然是不能交給這等紈絝無德之人。
待到壽王逼宮那日,蕭景榕本已準備好傳位於大皇子蕭韶安的詔書。
豈料未能親自交到他手上便撒手人寰。
長眠前,蕭景榕最後看到的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他知道事情恐怕已經不能由他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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