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巧克力牛角包
波萬恩走後,教室里陷入一陣沉默。
合宿的日期是明天下午三點到第四天上午八點。
因為休特的選擇,七個人都要在那所廉價且陳舊的療養院里,一起度過將近四天。
波萬恩的介入只是使這個劍拔弩張的小隊暫時團結在了一起,而波萬恩一走,所有事情都恢復到原樣。
菲阿娜站起身來,她執著皮鞭敲了敲桌子,語氣不耐。
「我不需要隊友,更不想和你們在一起參加比賽。我會向學院申請退出,你們去留隨意。」
菲阿娜轉身離開。
她的皮靴踏在地上,砸出沉悶的聲響。
艾爾利特目送菲阿娜離開,伸了個懶腰。
他笑意盈盈,語氣溫柔,但說的話辛辣異常。
「你們抵不住魅惑的影響,太弱了。我可不想天天聽你們說那些沒營養的肉麻話~那個精神病院我也不會去的,你們去受那個苦吧。」
又一個成員離去。
杜庫始終沒有說話,艾琳玩著她的手指,蛛姀盯著諾爾維雅,休特神遊天外。
實際上,在投完票決定好隊名之後,休特就在發獃。
那雙綠的透徹的眼眸一直沒有聚焦。對於成員的離去,他這個剛定下的隊長也不曾說過什麼。
諾爾維雅對於這樣的局面早有預料。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況,這個隊里不止兩個。
她被選為副隊長是有過心理預設的結果,畢竟小說里是這麼寫的,誰也不知道小說劇情到底會不會必然發生。
諾爾維雅眼睛剔透湛藍。
她身為副隊長,只會做她份內的事,她不會推脫。
但多餘的,就沒有必要了。
諾爾維雅站起身來,蛛姀和艾琳抬頭看她。
休特也虛虛抬起頭,不知道是在看她,還是她身後的空氣,亦或是陽光。
諾爾維雅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我們明天下午珂勞得療養院見,希望大家帶好自己的生活用品,我還有兼職,就先走了。」
諾爾維雅頷首示意,也離開了教室。
1206活動教室。
諾爾維雅看了看門牌,笑容真切了些。
原來小說中反派小隊的根據地是1208活動教室。
即使是微小的區別,也能讓諾爾維雅感受到劇情的偏離,她離那個可惡的結局就能更遠一點。
菲特麵包店人流如織,諾爾維雅跟店長打了個招呼,接了同事的班。
陽光下白髮藍眸的少女面龐精緻而脆弱,小臂細白,手指纖軟。
好似弱不禁風,溫柔易碎。
諾爾維雅細心地給一位母親介紹菲特麵包店的點心,又遞給了扎著羊角辮的貓族小女孩一個草莓棒棒糖。
營業狀態下的諾爾維雅笑容永遠溫和,即使被急躁地打斷也不會生氣,遇到胡攪蠻纏的客人也會耐心地解釋。
菲特麵包店的店長對諾爾維雅非常滿意,滿意到願意多付一個銀幣給她。
今天麵包店打烊后剩的最多的是巧克力牛角包。
按照慣例,諾爾維雅可以要店長挑剩下的所有滯銷品。
店長挑了兩塊巧克力牛角包和牛奶慕斯,把剩下的甜點都留給諾爾維雅,嘟囔了聲奇怪。
按理來講,顧客都有固定的偏好。暢銷的甜品和滯銷的麵包應該會有一定的持久性。
可他的店裡每天的暢銷品都不一樣,他都摸不準現在的顧客到底對什麼感興趣了。
諾爾維雅一笑,並沒有搭話。
店長把鑰匙留給諾爾維雅,囑咐她鎖好門,隨即放心地走了。
諾爾維雅漫不經心地看著店長有些著急的背影,眸中藍色漸深。
她從不對人性有什麼期望。
期望多了,就會有失望的風險。
小時候的一次慘痛教訓就足以讓她刻骨銘心。
諾爾維雅輕笑了一聲。
她在對世界真實性產生懷疑的時候,總會想起把她全部身家都騙走的假冒老師,還有那些永遠喋喋不休地鄰居大嬸們。
父母在的時候她們說閑話,不在的時候說她的閑話。
每日每日聽著,從來沒有重樣的時候。
那種不加掩飾的惡意,可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就如同此刻。
諾爾維雅鎖好門,拿著一籃子甜品踩著月光走向學院。
菲特麵包店在一個七扭八拐的小巷子里,晚上漆黑一片的時候很容易迷路。
諾爾維雅第一次來的時候,晚上走了兩個小時才走出去。
可是如今,這條路已經熟記於心。
諾爾維雅輕巧地走著,眸光卻略到身後。
幾道深黑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跟著,不遠不近地和她保持著距離,然後一點一點縮短。
這樣的事情她見得多了,竟然都有些習以為常。
走到小巷口,諾爾維雅嘆息一聲。
她把長到腰際的白髮捋了捋,露出來光潔的額頭。
「還不出手嗎?我再向前走,你們就沒有機會了。」
蹲點跟了許久的影子一個個現出身影來。
是遊盪在街上的混混,一半是人,一半是獸族。頭髮染的發黃髮綠,像被澆了油的枯草,身上的紋身歪歪斜斜的,不像是組織好的圍截。
「我盯你很久了,小妹妹,咱們交個朋友?」
為首的人族開口,發黃的牙齒嚼著令人作嘔的貪慾。
諾爾維雅想起她剛到菲特麵包店的那天,店長複雜地看了她幾眼,天還沒黑就忙不迭地走了。
他知道有混混要來鬧事,他不知道諾爾維雅會魔法。
他還是選擇避開這一切,甚至為地頭蛇提供場所尋歡,當做他呈上的保護費。
當時諾爾維雅把積攢了很久的怒氣和備考時的怨氣都發泄了出來。
麵包店的地板被染紅了,店長回來一聲不吱,自己吭哧吭哧擦乾淨了地板。
他什麼都沒提,只是讓諾爾維雅晚上可以把剩的甜點帶回去。
諾爾維雅繼續來上班。這份高薪的工作,她很喜歡。
這店裡的收入,她與店長每人四分,剩下兩分是別的店員的工資。
還能不時有個沙包練練手,也算是一個消遣了。
諾爾維雅不見血色地解決掉這群烏合之眾,乾乾淨淨地拎起籃子走回宿舍。
為什麼每天剩的甜品和麵包不一樣?
——當然是因為,她每天想吃的不一樣了。
諾爾維雅一邊咬著巧克力牛角包,一邊收拾著她要帶去療養院的生活用品,很自然地這般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