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乖
太子前襟領口近在咫尺,蕭爭清晰聞見了對方身上清冽的冷香味。
他側頭躲開,轉眸望向了門的方向。
突然詢問了句「你有幾個暗衛?」
話題轉開太快,太子一時緘默無言。
蕭爭非常識趣的換了問題。
「有人在房頂上嗎?是不是有武功可以聽見你我說話?」
太子沉默盯著蕭爭歪頭不停朝著屋頂上看來看去,眼神好奇又緊張。
「是不是我說了什麼她們都能聽見?」
太子笑著回應「沒人在屋頂。」
蕭爭哦了一聲,又看向門縫「那門外有人嗎?能聽見我說話嗎?」
太子盯了他好半晌,倒是想看看他接下來想要做什麼,隨性轉身走向門口。
蕭爭看著太子打開了房門,伸手在腰封處摸出個紙包,指甲嵌開抖落在深紅色湯水中。
抿了抿唇,用小拇指划拉了兩圈。
又隨意在裙子上蹭了蹭。
太子平聲繾退了門外的下人,蕭爭感覺到腳步匆匆遠去。
門再次閉合,太子轉身時看見小箏姑娘正端著那碗酸梅湯,抬眸看向他時詢問。
「沒人了?」
太子頷首,走至近前笑著開口追問。
「你是有什麼話想說?」
蕭爭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瞳在燈盞光線下騰起委屈,微微擰著眉頭抱怨。
「我想說,你府中這酸梅湯可忒難喝了!」
太子:……
「我最不喜歡酸的東西,你還非讓我喝那麼一大碗,酸的我肚子都轉筋。」
「這會兒還又讓人送來,我可咽不下去。」
「不信你嘗嘗,酸的倒牙!」
說著抬高手臂把那碗酸梅湯舉到了太子面前,萬分期盼的往他口唇邊上湊。
「張嘴,啊~」
太子懵了陣,看著他跟哄小孩一樣餵過來,頓了瞬輕笑了一聲。
啟唇湊到碗邊緣打算嘗嘗,若是真難喝的緊,明日便把廚子殺了。
蕭爭一看肯張嘴可太好了!
貼過去眼睜睜帶著期盼盯著碗里的湯有沒有變少。
「你可別小小抿一口騙我!我看著都還是那麼多!」
太子無奈抬手覆在了他手背上,托舉著碗底將一整碗湯喝了個乾乾淨淨。
而後溫柔嗔怪「這回滿意了?」
便看見剛才還擰眉生悶氣的姑娘瞬時陰鬱散盡,展開個無比粲然的笑意,幾乎樂出了聲,朝著自己大大方方的送出句。
「真乖啊。」
「乖?」
太子感到有些難以意會,聽著怪彆扭。
「乖是什麼意思?」
蕭爭憋了一整天的壞心情簡直一鬨而散,坦坦蕩蕩的耐心解釋。
「乖的意思就是聽話。」
太子眼睫顫動,她說什麼?
真乖?
真聽話?
「小箏,你跟他人……真的不同。」
蕭爭大言不慚的附和「那肯定是不同。」
老子年代不同,心態不同,認知不同。
與你們這群心口不一的臭玩意從根底上就不同!
他那好像與生俱來的底氣與坦然笑容一絲不落的盪進了太子心裡。
太子自小高高在上尊貴無比,又因生在皇家還是嫡長子,從記事開始就捲入了無休無止的奪權紛爭。
他見過了太多人,見多了那些虛偽與膽怯。
附庸與諂媚。
單單從未見過這種澄澈又自我的性子,好似膽子很小,但又什麼都不怕。
她到底……
太子忽然感覺眼前精緻靈動的眉眼有些模糊,看不清。
眼前活潑洒脫的姑娘,好似馬上就要變成夢中人。
這一切,都會變成一場夢。
「太子殿下?」
蕭爭歪頭輕輕喚了一聲,在對面人站立不穩倒向自己時,伸手接住了沉重的軀體。
並未讓他倒地發出聲響。
將昏迷的太子拖抱到榻上,蕭爭立在床邊盯著華貴晃眼的明黃蟒袍。
沉沉恢復了自己的音量。
「你是太子,你可以殺任何人,也可以殺了我。」
但我不想殺人。
蕭爭抬臂扯開領口,從胸口處取出匕首,匕首柄的繁複雕花紋樣已經將他前胸的皮膚磨的泛紅。
此刻攥在手中竟是有些溫熱。
扯開腰封蕭爭將水藍衣裙脫下,隻身著纖薄的墨色裡衣。
胡亂用衣服抹了把臉,拔掉頭飾將散落的髮絲胡亂捆成個馬尾,扯下衣角遮住口鼻。
深深勻了口氣。
他沒有將裙子直接留在屋裡,而是團成了一團攥在手中。
輕緩推開房門,順著門縫觀望了片刻。
屏息運起內力感受四周。
無人。
邁出房門,才發現外面似是風雨即刻欲來,風聲低沉呼嘯,吹得他單薄的裡衣貼在了皮膚上。
灌入股子陰天的寒涼。
真是個好天氣。
這才叫真正的月黑風高,他才能避開大部分巡視的侍衛,將自己行蹤聲響隱匿在呼啦啦拍打的枝杈草葉中。
午前他觀察過四周,大半個太子府邸,只有這個池子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因為是偌大一池子水。
但這整個池子對面就是面府牆,按照池子面積和進府之前暗八圍著四周察看的猜測。
池子對面的府牆之後頂多再有個不算大的院落,之後就是府外。
所以蕭爭執意要求住在荷花池附近,還能少走些彎路。
墨色人影悄無聲息的隱退在寥寥樹影其中,在陰沉昏暗的入夜時分,沒有引起被繾退至遠處的下人注意。
停佇在池水附近,再往前走整個人都會暴露在外。
太子府暗衛無處不在,恐怕難以不驚動。
他也只有兩個選擇。
沉入池水,游過去。
但浸濕身上會導致從水中浮上來時沉重且會一路滴水留下蹤跡。
在天氣真的下雨之前,太過冒險。
或者直接運用輕功腳踏蓮花飛過去,那十有八九會被察覺的暗衛圍追堵截。
一個暗衛,他還能有互毆的機會。
萬一是兩個呢,三個呢?
紅衣朱雀看守後院。
那個叫青鸞的暗衛,大有可能跟暗七一樣時刻跟隨主子身旁。
一陣風流掀過,嘩啦啦拍動著樹葉也吹的蕭爭髮絲覆在臉頰,夾雜著潮濕的空氣。
蕭爭抬步朝著池邊拱橋跑去,盡量斂去聲息只用了一半內力踏步在石階一側。
隨著風流聲響步伐隱匿。
墨色裡衣在昏暗環境下像四周的樹影一樣搖晃交錯。
腳步已經踏過拱橋時,四周猛然有身影逆風而來。
蕭爭腳步未停,連視線都沒移開果斷將手中攥著的水藍衣裙拋向池面。
「嗖嗖嗖嗖——!」
暗器破空聲傳來,隨著衣裙一同落入了池水中。
墨色黑影也在同時腳尖踏著牆壁飛身而上,翻身躍過了第一道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