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楚昭雲清醒的時候,腦袋還是昏昏沉沉。
睜了睜眼,沒看清什麼,卻感覺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又眨了眨眼,才看清了眼前的床幔。
「昭雲,醒了?」
楚昭雲側了側頭,看見榻邊有三人正在看著她。
「大姐,我……」楚昭雲剛想問自己為什麼在這裡,下一息卻猛然想起了暈倒前的一切。
阿公死了……
楚昭雲閉了閉眼睛,調整了片刻,才又重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我阿公葬在哪裡?」
「在楚家祖墳旁邊有一片地,我娘和你娘都葬在那裡,外祖母說了,等你來了再將你阿公遷回襄陽,放心,過兩日我就帶你去見柳阿公。」
楚昭雲點了點頭,又問:「誰能告訴我怎麼回事?」
原本這幾人也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但楚寧雲白日里聽到母親和段大人的話了。
她一字不落地記了下來,為的就是現在說給楚昭雲聽。
「菜市口?斬首?」楚昭雲想不明白。
阿公不會犯罪,更不可能在汴京犯罪,何至於在菜市口斬首?
可她知道,若是祖母親自去認領屍體,斷然不會認錯。
「下午母親來說,今天你先休息,明日再去祖母那裡問清楚。」甄映雪說著話,心裡難受。
若是楚昭雲哭了,她還能安慰幾句。
可楚昭雲越是眼中無淚,她越是心裡難受。
大悲大苦到了極點,或許就沒了淚。
她不希望楚昭雲是這樣的,「昭雲,要是難受你就哭出來。」
楚昭雲搖了搖頭,又說:「我想回我上次住的房間。」
上次來,秦氏說那院子是給她住的。
「好。」楚淑雲應了一聲,看向甄映雪:「嫂嫂帶昭雲去,我去廚房煮點粥拿過去。」
「大姐,不必了,我不餓,走吧。」
楚昭雲說完,自顧起身,看見自己的包袱在桌子上,抓起來就往外走。
楚淑雲和甄映雪看了一眼,眼中皆是無措,便只好連忙上前帶路。
楚寧雲也趕緊跟在楚昭雲身後。
等到了院子門口,只見楚昭雲轉過身來,將她們攔在了院子外頭。
「大姐,嫂嫂,三妹,不用擔心我,天色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昭雲……」
「真的,不用擔心我,我只是想自己待一會兒,明日早晨我再去寧福堂給祖母請安。」
「要不還是用些吃食吧?」
「沒胃口,明日早飯時再吃。」
見楚昭雲堅持,楚淑雲心想讓她自己安靜地待會兒,有個情緒的宣洩口也好,便說道:「好……你也早點休息。」
「嗯。」楚昭雲說完,關上了門。
只是她進了院子,卻沒進屋。
她平日不在永勤伯爵府,這院子里除了定期來洒掃的丫鬟,平日里也沒什麼人在。
眼下更是除了她只有樹葉沙沙的聲音。
一陣風吹過,幾片落葉便隨風而下。
秋天到了,葉落要歸根了。
楚昭雲坐在院子里,抬頭望月。
阿公死了,往後她沒有阿公了。
從小到大的畫面,一幕幕在她眼前閃過
。
虛幻得很。
她該怎麼辦?
楚昭雲也不知道自己在院子里坐了多久,只覺得回憶漫長又美好,她不想停止回憶。
只有這樣,她才覺得阿公還在。
明明音容樣貌那樣鮮活,怎麼會不在了?
一陣微微的痛感將她從回憶里拉了出來。
楚昭雲察覺胳膊一痛,沒有反應過來,低頭看去,又看見一個小石頭砸在了胳膊上。
回頭一看,才看見牆頭上坐著一人,抱著個酒罈子。
月光昏暗,可她認得出來,是段景曜。
坐在牆頭上的人,看見楚昭雲孤單的背影,心裡揪成了一團。
見她回過頭來的落寞神情,心中五味雜陳。
他能感同身受,多年前得知姐姐死訊時,他也是這般。
明明能感同身受,可他不希望楚昭雲這樣。
他希望她能想開點,能開心起來。
不要落寞無助,不要難過傷心。
看見楚昭雲朝他招了招手,段景曜從牆上跳了下來。
走近了,忍住了心中的千言萬語,只問道:「醒了?」
「嗯,大人怎麼來了?」
「這是你寄的稠酒。」
「給阿公買的。」楚昭雲接過酒罈子,轉身回屋把稠酒好好安放在桌子上,才又出來。
兩人坐在院子里,吹著夜風。
「柳阿公的事,我今日下午去衙門問了。」
楚昭雲沒想到段景曜動作如此之快,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問他:「衙門怎麼說?」
「是一家姓曹的報的官,說你阿公殺了他兒子又偷了他的銀子。」
「這不
可能!」
「我去看了衙門的判詞,寫的倒是合理,上頭還有你阿公的畫押。」見楚昭雲著急了起來,段景曜連忙說:「我也不信柳阿公會殺人,但我得進宮說糧倉失火的事,就讓白澤去找那家姓曹的,白澤說整個曹府都空了。」
這種招數段景曜和楚昭雲都是一聽就懂。
楚昭雲憤憤地站起來,說道:「這分明就是陰謀!」
「昭雲,人死不能復生,從襄陽府到汴京你一路走過來,眼下應該也想明白了,柳阿公是故意瞞著你來的汴京。」
「嗯,我知道。」
「這說明柳阿公所行之事,並不想讓你知道。」
「不管是什麼事,我都得弄清楚。」
「你打算怎麼辦?」段景曜憋著話,想先明確楚昭雲的反應。
「明日去見祖母,然後去驗屍。」上次在汴京城她就注意到了,大盛禮部禁止火葬,認為火葬是對死者的褻瀆,他們更主張入土為安。
反而是離汴京越遠的地方,越流行火葬,有的地方還有水葬。
如此一來,她就能驗屍了。
「好,那我便告訴你一事。」
「什麼?」楚昭雲看向段景曜,沒想到他還有所保留。
不過轉瞬她就明白了,段景曜可能是害怕她接受不了太多事,所以才緩緩告知。
「大人請說。」
「來之前,我去幾個錢莊查了查,在其中一處錢莊查到了曹府近來的記錄,在柳阿公出事的不久前,曹家的存了一大筆銀子,過了兩日又
都取走了。」
「曹家是受人指使,拿人銀子替人辦事!」這其中,一定有陰謀。
阿公定是觸碰了誰的利益才被用這種方式滅口!
「大人,從錢莊的記錄來看,能查到曹家去哪了嗎?」
「不能,但查到了往錢莊給曹家存銀子的人是誰?」段景曜想起來,一陣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