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佳人有約
楚昭雲在小佛堂里守七日。
程輕瀾走後,除了楚寧雲一日三次來送飯,並沒有其他人來打擾她。
這七日,楚昭雲想了很多事情,有用的、沒用的都想。
脫下素服的那一刻,她努力不讓自己陷入悲傷的情緒之中。
只有更專心地往前走,她才能為阿公伸冤。
一大早,楚昭雲出府門時忽然被守門小廝叫住了。
「二姑娘,這是一個姓段的男子送來的,說等二姑娘出門的時候給你。」
楚昭雲腳步一頓,姓段的除了段景曜沒有別人了。
一邊接過木匣子,一邊問道:「什麼時候送來的?」
「一大早,估摸著得有半個時辰了。」想了想,小廝又補了一句:「他看起來像是有急事的樣子。」
楚昭雲心想,皇城司有急事很正常。
難得的是有急事段景曜還來給她送東西。
打開一看,竟然是各式各樣的驗屍工具。
她的柳木匣子還在襄陽府的家中,段景曜送來的這匣子簡直是雪中送炭!
去衙門當仵作,本就是段景曜為她牽線,眼下又送來這般極好的驗屍工具,實在是讓人動容。
楚昭雲暗下決心,一定要認真謀差,絕不能給段景曜丟人!
一路問著路,楚昭雲到了衙門,找到了周推司。
「周推司,我是先去義莊嗎?」
聞聲,周推司抬眼,見是楚昭雲,說道:「我領你去,昨天剛送來一具屍體,一起去看看。」
楚昭雲跟著周推司往義莊走,一邊走一邊默
默記著路。
兩人到義莊時,義莊里正熱鬧著。
楚昭雲打量了一眼她要謀差的地方,汴京城的義莊幾乎是襄陽府義莊的三倍大。
在院子西側的角落裡,一群人正圍著一具屍體討論得熱火朝天。
看樣子應該是周推司所說昨日送來的那具屍體。
「三個推司手下各有仵作一到三人,現在加上你,義莊里一共有七個仵作,每個仵作負責的地方不一樣,平時是各自負責一個範圍,但真有著急的情況,就不用分得很清楚了。」周推司介紹著。
「我明白,來了急活就干,不能只犁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周推司欣慰地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了院子西側角落,仵作們見周推司來了,便停了討論看向周推司。
左璋是周推司手底下的仵作,連忙問道:「推司是過來看屍體的嗎?我們哥幾個還沒驗完。」
周推司點了點頭,又介紹道:「這是新來的仵作楚昭雲,左璋你等會把手頭的地方分給她一部分。」
不僅是左璋愣在原地,其他仵作也都難以置信地打量著楚昭雲。
一個嬌嬌怯怯的小姑娘,當仵作?
這麼一想,心裡難免有了種種猜測……
而這一道道眼神,楚昭雲再熟悉不過了。
起初是不相信,隨後眼神里是鄙夷輕蔑,再之後就是想等著看她出醜的幸災樂禍之意。
充滿著羞辱意味的眼神,她從來不在乎。
因為很快,她就會讓他們明白,什麼叫做人不可貌
相。
楚昭雲看向周推司,問他:「可否讓我驗屍?」
周推司沒有立即回答楚昭雲,而是問左璋:「你們驗了多久了?什麼結果?」
左璋看向屍體,解釋道:「昨天我和康春驗了一下午,今天早晨大傢伙又一起討論,這死者……是被人用鈍器砸了後腦,砸死的。」
「被砸死的,為何還需討論?」周推司問左璋。
其他人想解釋,但畢竟周推司是左璋的上級,只好都閉了嘴準備聽聽左璋怎麼說。
左璋回答得有些含糊,說:「交流交流,看看驗狀怎麼寫。」
周推司不懂,有結果就是驗出來了,沒結果就是沒驗出來,左璋跟著他幹了兩年了,還是沒改了這含糊其辭的毛病。
以前是他手底下沒人,只能依賴左璋。
現在他可是有了襄陽府的推司當下屬,不可能再慣著左璋這毛病了!
「昭雲,你去驗。」
楚昭雲點了點頭,口含蘇合香圓,戴上了段景曜給她備好的鹿皮手套,走近了屍體。
她明白,周推司沒有說她是襄陽府推司而讓她直接驗屍,是為了讓她用實力說話。
其他人見楚昭雲驗屍有模有樣的,便跟著她湊到了死者身旁。
觀楚昭雲驗屍的手法,有幾個仵作看著其中的門道,信了她是來當仵作的。
但也有幾人,覺得楚昭雲是做些花架子糊弄人。
見楚昭雲收了手,紛紛看向她。
倒是不好奇她驗出了什麼結果,只是好奇她準備說些什麼給
自己解圍。
就算懂些仵作之術,就這麼一會兒,她能驗出來什麼?
無非就是把左璋說的結果再說一遍罷了。
唯一關心驗屍結果的,就是周推司。
「如何?死因是何?」
還不等楚昭雲說話,左璋就嘟囔著:「死因就是被鈍器砸死的,還能有什麼?」
楚昭雲也不急,等左璋說完了,她才開了口。
「死者後腦被鈍器擊打,但這並不是致命的死因。」
聽得楚昭雲有了不一樣的結論,周推司詢問道:「何以見得?」
「若是死者被鈍器擊打後腦,應是正面或側面倒在地上,血液下沉形成的屍斑應該在背部,而死者的屍斑是在胸前。」
左璋聽楚昭雲這麼說,反駁道:「死者可能並非被砸當下立即死亡,可能又撐了一會兒才倒地,背部著地正面躺著,所以屍斑在胸前。」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楚昭雲說完,還不等左璋得意,又說:「但是死者後腦傷口處血跡很淺,這說明後腦的傷,是死後被人砸的。」
「我也這麼說,左璋不信,這明顯就是死後形成的傷!」有一人聽楚昭雲這般說,連忙贊同。
話里流露出了些許對左璋的不滿。
左璋像是聽不見康春的質疑似的,對楚昭雲說:「那是因為昨日東邊下雨了,死者傷口處的血跡被雨水衝掉了。」
楚昭雲對左璋的驗屍水平試探一番后,心裡有了答案。
左璋應是入行時候淺,經驗也淺,遲遲未
寫驗狀而是在這討論,表明其他仵作中有經驗豐富之輩。
看來這義莊仵作的水平,也是參差不齊。
心中有數,她便不再賣關子了,要直接說明死者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