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杜嘉!你這是不孝!」
「若是父親做了錯事,當兒子的還要裝作不知才叫孝順,那兒子確實不孝!」
「你!」
父子倆正劍拔弩張的時候,侯夫人出了聲:
「罷了,今日也不早了,明日再說。」
「母親!」杜嘉憋了一肚子的話,見母親出來打圓場,生氣道:「母親難道知曉父親的事?」
「嘉兒,茁兒去了你父親也難過,有什麼事還是明日再說吧。」
杜嘉還想說什麼,見杜穹起身後沒站穩趕緊上前扶了他一把。
「大哥,當心!」
杜穹重重拍了拍杜嘉的手,說道:「走吧,聽母親的。」
「唉!」杜嘉嘆了口氣,又轉身看了眼楚昭雲,示意她跟上。
三人匆匆出了書房,杜穹拄著拐,不讓杜嘉扶著。
一道走著,卻各懷心思。
杜穹一心內疚,嚇死三弟的皮影出自他之手,他心中難安。
杜嘉則一心謀划著明日該如何讓父親大人認罪!
而楚昭雲想的,是侯夫人。
她不懂,侯夫人之前還信誓旦旦說要為兒子討命,等到侯爺親口承認了,侯夫人怎麼又不言不語還當起和事佬來了?
但若是想替侯爺遮掩,何必又同她說暗道位置一事?
眼下被下了逐客令,也只能明日找機會問問侯夫人了!
這廂三人安靜走著,書房裡卻敞開著亮話。
侯爺鬆了口氣,嘆道:「沒想到嘉兒日日讀書,竟讀出了這般個迂腐性子!」
又說:「綉兒,方才多謝你幫
為夫說話,為夫知道茁兒去了你傷心,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侯夫人點了點頭,一臉哀傷道:「侯爺莫要同嘉兒生氣,他心思純凈,不懂得其中這些彎彎繞繞。」
「原想著讓他拼一拼功名,現在看他這性子以後如何掌得起侯府?」
「……」侯夫人端參湯的手一頓,穩了穩才將參湯放到了侯爺面前,說道:「事到如今,侯爺就同我說實話吧。」
說著話,侯夫人才留下了淚,抹淚道:「我不怪侯爺,可侯爺別瞞我,先前侯爺和嘉兒說的那些話我一個字也不信。」
說完,侯夫人等了許久都沒聽見侯爺的回話。
又哭道:「侯爺!嘉兒是我的心肝也是侯爺的心肝,我知道侯爺定是有不得不殺他的理由,我只求一個真相能夠心安罷了!」
「嘉兒前幾日開罪了人,那人恐怕不會放過侯府,本侯這般做,也是保侯府周全。」
「侯爺!你我三十年情誼,難道侯爺不信我會站在侯爺這邊?」
「綉兒,你知道本侯的心思,難道非要本侯說出來?」侯爺皺了皺眉。
「侯爺不說我怎知?」侯夫人擦了擦淚,想了想,問道:「或許嘉兒真開罪了人,但也萬不到要整個侯府來賠罪的地步,是侯爺覺得茁兒給侯爺丟人了?」
杜茁行事荒唐,做長輩的覺得丟人也是人之常情。
但在她看來,侯爺也是同她一樣一直疼愛杜茁,並無任何嫌棄之意。
可眼下她一邊
說著,一邊看侯爺的反應,倒像是真被她說中了。
往日的疼愛都是假的,原來早就盤算著肅清門楣!
「侯爺竟真是如此想的?」侯夫人心裡發冷,杜茁是長歪了,或許現在教他也來不及了,就算如此,對他嚴加看管不讓他出去禍害人就是了,何至於殺了他!
而侯爺只是冷哼了一聲,並未多言語。
侯夫人嘆了口氣,接著說道:「罷了,慈母多敗兒,都是我沒教好茁兒太過溺愛他。侯爺同嘉兒爭執也累了,喝口參湯潤潤喉吧。」
一提起杜嘉,侯爺又皺了皺眉。
但一想到他才是這侯府的主子,又舒開了眉,更何況他還沒聽說這天底下還有兒子狀告老子的事!
杜茁死了,他是苦主,他不告官,誰能去告?
想明白了,人也就不苦惱了。
「綉兒辛苦了,熬參湯費功夫,以後這些活就交給丫鬟去做。」
「不辛苦,侯爺嘗嘗可否涼了?」
「無妨。」侯爺說完,端起了湯,喝了一口還算溫熱,便仰頭都飲盡了。
抬眼見人還杵在眼前,說道:「綉兒先去安置……」
還沒說完,他就看見她臉上揚起了詭異的笑。
「侯爺,茁兒長成了這般歪的性子,怨不得旁人!我讀書少只認得幾個字,想著生茁兒時不容易,就難免疼愛他。可侯爺呢?」
「砰!」侯爺將碗用力砸在桌子上,問道:「你說這話何意?」
「茁兒做的那些事,侯爺從未同他講過是非對
錯!這些聖賢道理,侯爺不懂嗎?侯爺說的沒錯,子不教父之過!侯爺將茁兒慣成了這般模樣,覺得丟人了,就直接殺了他?真是好利落的心思!」
「無知婦人!」侯爺剛說完,忽然五臟六腑傳來一陣絞痛,還來不及思考嘴角就流出了一股黑血。
「哈哈哈哈!」一直哭喪著臉的侯夫人,忽然笑了起來。
她忍了一晚上,就只是想問明白!
笑著笑著,只覺得心裡一陣可悲,她這才明白,孩子對侯爺來說來得太容易。
他不用經歷十月懷胎的苦,也不用忍受無知嬰兒的啼哭。
只是得空時來看看孩子,看來他在孩子長大的過程中也未曾給予過多少真心。
沒有用心呵護過,才想著要棄了杜茁。
杜茁沒有杜穹和杜嘉那般坐得住,從小就把心思用了在旁處,若是能有人及時扶正,也不至於是今日這般性子。
可悲啊,她的心肝肉,在侯爺眼裡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人罷了!
「嘉兒說的不錯,茁兒手下有人命,如今喪命是他的現世報!可侯爺殺了我兒,也該償命!我是個眼瞎的,竟沒看出來侯爺存了這般狠毒的心思!侯爺真是比南曲戲班子還會演啊!」
「你、你在湯里……下毒……」
「穹兒因你的緣故成了這般身子,茁兒又被你害了去,難不成還要我的嘉兒背上不孝弒父的名聲?我兒日後可是這侯府的主子,斷不能讓你髒了我兒的路!」
「你
……」侯爺還想說什麼,卻失了聲,手胡亂抓著空氣,揮了幾番便整個人軟了身子倒在了地上,連帶著椅子倒在地上發出巨響。
侯夫人抬手將盛參湯的空碗也摔了個粉碎。
隨後哭著跑出了書房:
「來人啊!快來人!把嘉兒叫回來,侯爺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