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天擦了黑,風也愈發寒涼,韓若江吩咐人先帶方哥兒去吃晚飯。
只是他未曾開口,其他人也不敢動,只得站在院子里吹風受凍。
楚昭雲看見白氏時,已經過了一盞茶的功夫。
剛失去了愛人的女子,顯然哭得有些狠了,雙目浮腫,腳步發虛,風再大些恐怕就吹得她走不成步子了。
等女子站定,楚昭雲細想,問就問個出其不意,讓白氏沒有思考的機會。
立刻開門見山問道:「你收走了枸那花的種子,是做何用?」
在白氏臉上,楚昭雲明顯看見了慌張,這一刻,她確認了韓清兒說的是實話。
只是白氏的慌張並未持續幾息,只愣了愣神,反問道:「楚大人是說大哥大嫂院子里的枸那花?」
「正是。」
「我是見過那枸那花,但我不曾收走過什麼種子。」
聽白氏這般說,張氏張了張嘴,可一想父親還沒說什麼,她也只能把話咽了回去。
但韓清兒畢竟是個孩子,見白氏否認收走了種子,她便著急地證明自己沒說謊,「三叔母收了好幾次種子,我都看見了,我真的都看見了!」
白氏用帕子掩面猛地咳嗽了幾聲,隨後才說:「清兒,我從沒拿過什麼種子,清兒為何這般說,可是有什麼人教唆你?」
「三弟妹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們還會教孩子撒謊?」韓其佑不悅道。
白氏也氣急,她本來也懷疑自家女兒為了出風頭撒謊,可眼下這番情形
,也容不得白氏把髒水往他們身上潑,陰陽怪氣道:「尋常人聽見清兒這麼說,只會問清兒是不是記錯了,三弟妹倒是好,上來就是清兒受人教唆,教唆什麼?三弟妹似乎在心虛啊,這般急不可耐要把髒水潑出去?」
「大哥大嫂別生氣,我只是覺得清兒無緣無故這般說,定是有什麼原因,大哥大嫂何必生氣……」
白氏說話時,微微弓著腰,眼神里有藏不住的哀傷。
她姿態擺得極低,對韓其佑夫婦並無任何不敬之意。
落在他人眼中,難免惹得一片憐惜,一個剛死了男人的女子,悲傷之際還要遭受盤問,實在是太過可憐。
可這副模樣落在韓其佑夫婦眼中,卻是礙眼得很。
他們知道老三一向是個有主意的,沒想到老三媳婦也是個有心計的,平日里一副溫婉可人的模樣恐怕全是裝出來的!
一旁的楚昭雲往後退了兩步,韓家有自己的問話人,無需她再費口舌了。
下一息,問話人李氏憤憤開口:「今年正月開始你就往我院子里跑,我還納悶你那時剛嫁進來不到兩個月和我又不熟怎的這般殷勤,原來是盯上枸那花種子了!」
「大嫂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白氏虛弱地往後退了兩步,似乎被李氏潑辣的樣子嚇到了,繼而又解釋道:「我只是想著家和萬事興,才來大嫂這裡多走動……我不好侍弄花草,要那枸那花種子有何用?我若是真想
養,我就直接向大嫂討要了,在大嫂眼裡我就是這般行事鬼祟偷雞摸狗的人嗎?」
「你……」張氏心中震驚,往往只有她說話白氏聽著的份,哪有眼下這般被白氏堵得啞口無言的時候。
到底是誰咄咄逼人!
「我……你休要找借口!」
「大嫂……」白氏話裡帶了哭腔,問道:「若如大嫂所言,我正月里來找大嫂有目的,可如今離著正月都十多個月了,難道我不是隔三岔五就來找大嫂說話嗎?」
「誰知道你心裡又打什麼歪主意!」張氏眼見著自己說不過白氏,氣不打一處來,手一伸拽著韓清兒的胳膊把她揪到了白氏跟前,說:「清兒,你說,你到底看見了什麼?」
韓清兒頓時眼裡包上了淚,連著練了幾天的字,她的胳膊本就酸痛,如今被母親用力一抓,她疼得倒吸了一口氣。
反倒是白氏,見韓清兒這可憐模樣,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
輕聲說道:「清兒是不是看錯了,或者聽別人說錯了?三叔母什麼時候收走枸那花的種子了?」
張氏急不可耐,問道:「快說,你看見什麼了?」
「我……」韓清兒被母親一吼之後,嗓子緊得很,就連記憶也模糊了起來。
見韓清兒被嚇到了,韓若江憋了一肚子氣,但他也不好直接對著兒媳婦撒氣,只好用眼神刺了韓其佑一眼。
韓其佑渾身一哆嗦,自從韓若江從朝堂上退下來后,許久沒有這般銳利
的眼神了。往日被韓若江訓斥的記憶一股腦蜂擁而來,韓其佑試圖轉移著韓若江的怒氣,他側頭訓斥著自己的妻子:「你會不會好好說話?你嚇著清兒了!」
「我……」張氏有怨不敢言。
她不懂,韓清兒明明是她的親生女兒,卻是半點都不像她!
當眾擺出這副被嚇壞了的模樣,是想給她這個親娘難堪嗎?
冷風一吹,張氏打了個寒噤,努力擺出了笑臉,看向了韓清兒,溫聲說道:「清兒,母親就是著急了才聲音大了些,你害怕什麼?別害怕,快,將你看見你三叔母收種子的事說出來。」
白氏攥緊了帕子,委屈地看著張氏,這表情讓外人看了只以為是長房惡毒逼迫三房遺孀,「大嫂到底想引導清兒說什麼呢?」
不過這次張氏總算是沉住氣了,沒有理會白氏,只繼續安撫著韓清兒:「清兒莫怕,你不是還想替你三叔伸冤嗎?」
「這和韓林有什麼關係?」白氏不解地看著張氏。
張氏心裡又動搖了,白氏這模樣,難道真冤枉她了?
韓清兒一直注意著母親,見母親眉心一動,她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怕母親又不信她的,連忙說道:「今年年初的時候,好幾次母親陪弟弟在院子里玩,三叔母來了在一旁等著,我看見三叔母從枸那花炸開的果實里拿了種子,三叔母把種子用帕子包著收了起來,我看見了。」
「清兒,小孩子不可以撒謊,到
底是誰教你這麼說的,我拿枸那花種子有什麼用?」
「我想起來了,年初那會兒你來找我,就是在枸那花附近等著我陪方哥兒玩!」
「不知弟妹何處得罪了大嫂,竟被這般冤枉……」白氏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你……」張氏見白氏哭得凄慘,又急又氣,就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見張氏黔驢技窮,楚昭雲才又重新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