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高家父子二人直到離了皇宮都沒心思和彼此說話。
高騫沒了虎符,心中堵了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此事一旦傳出去,軍中不少支持他的同僚必定要倒戈到對頭那裡去,且今年年初剛平定了邊境的戰亂,恐怕三年內不會再起戰事,說句不好聽的,他再想拿兵權,可能得等三年後。
別人可不知道陛下只是為了敲打他綁了段景曜一事才失了虎符,眾人也只會猜測他失了帝心。
他都能想象到樹倒猢猻散的景象。
而高沛,原本正在家喝茶下棋,莫名其妙受了兒子的連累,心裡更是憋著一口氣。
等見到兒子往前走的方向不對,他才開了口:「不回家你要去哪?還有臉回牙帳?」
「我回別院!」高騫原本不想同高沛爭執,但看見高沛一臉責怪的表情,他下意識就頂撞道:「我是沒臉回牙帳了,難道這不是因為父親嗎?」
「胡言亂語,你抓了段景曜也就算了,還沒這個本事看住他,這怪為父?」
一提此事,高騫也無話可駁,一股腦將此事怨在了吳見青頭上,但眼下又不想在高沛面前跌了面子,又說道:「若不是父親之前讓我處理那個姓柳的老頭,我能去綁他孫女?不綁他孫女我能想著去拿捏段景曜?」
高沛咬緊了后槽牙:「我讓你處理了他,你大可將他趕出汴京去,誰讓你殺人了!」
「父親當時把事情說的那般嚴重,甚至涉及到了朝堂穩定,只是讓我把人趕出汴京?事已至此,父親也不必說什麼了,這結果我自己受著就是!」
「!」高沛見高騫這一副不服管的模樣,也知道高騫做慣了大將軍,向來只有高騫訓別人的份!
兒子大了他是管不了了,如今是說也說不得了,氣得他揚長而去。
高騫頂撞高沛,也只是下意識的反應,並非是真想和高沛置氣。
畢竟這件事是他連累了父親。
眼下回別院,一是因為明日還得接著幫表妹找寶哥兒,這事在伯爵府快瞞不住了,沒了虎符也得先把答應表妹的事辦完。
二則,他還得回別院去收拾吳見青。
夜色茫茫,冷氣縈繞在空氣中。
地上的積雪結成了冰。
高騫牽著馬往別院走,心裡一會兒想著今日的事,一會兒又想著周氏可能藏孩子之處還剩幾個地方沒找。
踩在冰雪上的咯吱咯吱聲,在寂靜的夜晚里格外突兀。
忽然,高騫眼前一黑,被人套住了頭。
「誰!」他立刻鬆了韁繩去抵抗那人。
誰料那人早有準備,一個掃堂腿就將他摔到了地上。
他方才並沒有聽見第二個人的腳步聲!
「誰!」
高騫使出渾身力氣,竟也沒能從那人手下掙脫出分毫。
緊接著,拳腳便落在了他身上。
雪地滑,他又被人摁住,是半分也起不來身。
慌亂之中,他只能抱住頭。
那人的拳頭極其狠辣,拳拳都打在了要害之處。
誰會如此膽大,敢當街行兇?
「段景曜!」高騫怒火中燒,喊著段景曜的名字,定是段景曜來報復他!
「段景曜,你好大的膽子!」
「住手!你找死!」
「唔……你!我要去陛下面前告你!」
但無論他說什麼,動手之人都未曾理會他,只一拳一拳地砸在他身上,有幾拳甚至砸到了他的臉上。
挨揍的人都累了,沒了掙扎喊話的力氣,可揍人的人還沒累。
直到蜷縮在地上的高騫沒了動靜,揍人的人才離去。
過了許久,高騫才狼狽地站了起來。
他方才只有挨揍的份兒,毫無防備之下被偷襲導致他毫無反擊之力。
也是挨了若干拳頭他才反應過來,段景曜是泄憤,定是不敢殺他。
所以他才裝作被揍暈了。
「嘶……」高騫倒吸一口涼氣,身上沒有一處是不疼的,就連眨眼都覺得疼。
段景曜這廝真是下了黑手!
直到這一刻,他才有些後悔,就不敢去招惹段景曜!
正一瘸一拐走著路,高騫抬頭看見幾人朝著自己跑來,頓時警惕了起來。
定睛一看,才看清來者是自己人。
來得正好!
「將軍!將軍!」吳見青看清了高騫的模樣,心中大驚,進了一趟宮,怎麼大將軍成了這副模樣!
宮中怎會有如此粗魯之人,怎有如此膽大之人!
「將軍,發生了何事!」
高騫抬起胳膊招了招手,說道:「見青,過來,近些。」
吳見青以為高騫要跟他說什麼機密,便配合地伸著脖子湊著腦袋過去。
啪!
高騫狠狠一巴掌,扇得吳見青原地打了個轉。
「將軍……」吳見青捂著臉,惶恐地看著高騫,但直至此時,他也只是以為高騫在宮中受了氣,拿他撒氣而已。
「你近來壞了我不少事,今日因為你魯莽鬆懈放跑了段景曜,陛下收了我的虎符。」高騫咬牙切齒,以前他提拔吳見青,是因為此人行事果敢又不乏細心,誰知才兩三年,此人卻成了這般不堪用的模樣,「吳見青,你說我是生啖你肉還是生飲你血?」
「將軍!」吳見青這才反應過來高騫說了什麼。
今日在官道附近找人時,他心中就有了隱隱猜測,這次恐怕他壞了高騫的事。
但他沒想到此事的後果這般嚴重。
他也知道今日之事是自己的錯,沒有派人在地牢守著,更沒有及時告訴高騫段景曜楚昭雲逃跑一事,所以他也不敢狡辯。
想到自己家中的一攤子爛事,頓時焦頭爛額,只希望高騫能念在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他一回。
解釋道:「將軍,是我的疏漏,我這些時日家裡有些難事,分了我不少心思,我不是有意鬆懈,實在是家中的事……」
「閉嘴!」高騫打斷了吳見青,不欲聽其狡辯,吳見青家裡的事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他只知道眼下的結果是吳見青造成的,就算有苦衷,又能改變什麼?
「我身邊是留不得你了,牙帳你也不必再去了,滾!」
「將軍……」
「滾!」
寒夜之下,高騫只覺得自己留了吳見青一命,已是念在跟了他三年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而吳見青卻只覺得心中悲涼。
他是高騫的一條狗,平日里聽他的話去咬人,如今辦事鬆懈是因為有苦衷,可高騫卻不屑於聽他解釋。
一句滾,就包含了所有。
吳見青突然明白了,在高騫眼裡,他比不上一條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