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第四百二十四章

「早些年我爹欠了賭債,他自己跳河得了解脫,可這債卻留給了我和我娘,可憐我娘這般大年紀了還得漿洗做工。」張掌柜老淚縱橫,緊繃了一日,眼下也卸下了最後一層防備。

「原本日子就這麼過也能過下去,但半月前我娘打水時掉進了水井裡,雖撿回了一條命,但得日日用湯藥吊著才能喘氣。」

「令堂現在身在何處?」

「在葯館里住著,我是沒法子了,才動了歪心思,今日……」張掌柜噎了噎,把天時地利人和這句話咽了回去,「是我被豬油蒙了心,我殺了柳夢,我願意為她償命!但還請推官大人救我娘一命!」

「你讓我如何救她?我替你掏了治病買葯的銀子?」

張掌柜搖了搖頭。

「推官大人問我為何不竊金庫里的銀子,為何到了眼下這般地步吉慶錢莊東家都不現身?因為這吉慶錢莊的東家,叫蔡有生。」

楚昭雲和段景曜不明所以,反倒是一旁的張為皺了皺眉,問道:「你說蔡有生?」

「正是。」

「蔡有生是何人?」楚昭雲問道。

一想到蔡有生,張為眼裡閃過厭惡之情,解釋著:「十年前,青州有幾家賭坊,專做賭局引人上鉤,待上鉤之人還不上銀錢他們又逼迫百姓以屋宅相抵,更有甚者,賭坊之人每每以砍掉人的一隻胳膊作為威脅,可謂是惡貫滿盈!這幾家賭坊的背後之人,就叫蔡有生。但早在十年前,范知州

要料理他之時,他便嚇得在自家池子中溺死了。」

「他沒有死。蔡有生知道範知州是鐵了心要收拾他,他便假死又以蔡家旁支的身份活了下來,關了賭坊,他又開了錢莊。我爹就是欠了他的銀子……蔡有生知道我娘在哪個府做工,就算在醫館,他也找得到人,若是我拿了錢莊里的銀子,我娘才是真的活不成了……我萬萬不敢動錢莊里的銀子……這麼多年,我被逼為他做事,該給的月俸也是直接填了我爹欠下的窟窿……他今日不敢現身,正是怕衙門還有人能認出他來……」

張掌柜語無倫次,但幾人都聽懂了。

張為犯了難,誰能想到這蔡有生竟然還活著。

頓了頓,張為問道:「他只是開了錢莊?可還又做了其他傷天害理的事?」

「沒有,錢莊做的也是正經買賣。許是他真的怕了……」

張為眉頭皺得更緊了,這般說的話,蔡有生也改過自新有十年之久了,究竟要不要重提舊事懲治他?

罷了,還是回稟了范知州再議!

「楚推官,此事我會如實告知范知州。」

「嗯。張掌柜,你接著說。」

「推官大人,我殺柳夢,該我來為她償命!大人能不能幫我把這些年做工的銀子討回來?我娘需要銀子買葯……那些銀子,雖說是我爹欠蔡有生的,可說到底,那也是蔡有生做的局下的餌……若是推官大人幫我去討要,蔡有生必不敢重提舊事,興

許就給我這銀子了……就讓我用我的死,來換一個一刀兩斷,換我娘和這些前塵往事一刀兩斷……」

張掌柜毫無隱瞞,將自己心裡的小算盤明明白白地算給在場諸位聽。

楚昭雲心中疑惑已解,無論是殺人動機還是行兇過程,算是交代清楚了。

如此,此案真相大白。

「我可一試,不是為你,只是為了你娘。」

一個可憐的女子,丈夫欠下賭債一死得了解脫,她卻一直以微薄之力還著銀子。

可厄運還是降臨在了堅強的她身上,漿洗做工卻掉進了井裡。

不知眼下被病痛折磨的她,是否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或者說,若是她知道兒子為了她殺了人,她還會一如既往的堅強嗎?

楚昭雲嘆了口氣。

但願張掌柜的母親真能同前塵往事一刀兩斷。

也但願門口站著的那人能同自己的執念一刀兩斷。

楚昭雲收回了視線,看向張為:「帶他回衙門定罪吧,明日整理好了驗狀和驗屍格目,便可呈給范知州了。」

「我押人回衙門,今日本是休沐,辛苦楚大人和段……大人了。」

「哪裡的話,張大人亦是在這守了一日,你我是同僚,無需這般客套。」

「我先帶人回去了。」張為聽了楚昭雲的話,只覺得心裡暖呼呼。他看了眼張掌柜,見張掌柜已經沒了抵抗的心思,便自己領著他往衙門走。

方茂茂將今日記下來的厚厚的供詞疊了疊,認真說道:「我今夜一

定把驗狀和驗屍格目整理出來,大人放心。」

「不急,先一起去吃個宵夜吧。」

聞言,段景曜看向楚昭雲,挑眉用眼神詢問道:帶他?

楚昭雲無奈輕笑,同樣用眼神答他:帶!一起辦案,吃宵夜怎能不帶他?

「……」段景曜心裡有些不爽快嗎,他想和她單獨相處。

「……」楚昭雲忍俊不禁,他怎的耍起了小孩子脾氣。

三人出了吉慶錢莊,順手鎖了錢莊的門。

楚昭雲看向在門口站了許久的人,一陣無言,該說的她都已經說完了,方茹怎的還沒回怡紅樓?

失魂落魄的方茹看見楚昭雲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推官大人,你說那是幻覺,我如何才能再產生這般幻覺?我想見他。」

楚昭雲這才確信,方茹是半點也沒聽進她的勸說之語。

「不知。」

「推官大人有神能,怎會不知……」方茹眼裡有些委屈,她不知道是不是推官大人不想告訴她,「大人,我求你了,告訴我好嗎?就算是幻覺,我也想再見到他。」

聞言,楚昭雲心有不悅。

她只是個普通人,會一門驗屍推案的手藝而已。

怎的就成了有神能?

這話,無異於把她架在火上烤。

阿公在世時,曾經和她說過,身懷長處之人,能踏實做事就已是萬幸,若是被人有意或無意地高高捧起,那緊隨而來的便是狠狠跌落在地,更甚者,還要被世人狠狠踩上幾腳。

時至今日,她才明白阿公

這句感慨中包含的道理。

見方茹有糾纏之態,段景曜直接一個手臂將她和楚昭雲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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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提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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