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第六百二十五章

「那年我才剛議親,父親的好友舉薦兄長去了高門大戶為人棋師,沒人覺著這有何不妥。」

戎宜憐眼神虛無地落在了遠處。

楚昭雲心想高門大戶應當就是溫府,緊接著,她又聽見戎宜憐虛無縹緲的聲音:

「兄長為人師兩個多月後的一日,回家后他悶悶不樂,那時我還只當兄長是在高門大戶里受了委屈。我寬慰兄長,大不了得罪了父親的好友,不再去那府上就是。可兄長只是悵然若失地搖了搖頭……」

「娘子,那一日發生了何事?」

「那一日無事發生,可第二日,我父親便從橋上落到湖中溺亡,第三日官差便從我家中搜出了皇城裡失竊的白玉棋盤。」戎宜憐擦了擦眼淚,側頭醉眼朦朧地看著楚昭雲,自嘲一笑,「家破人亡,自不必說我和兄長都被退了親,除了亡故的父親,我們全家都被先帝流放……」

「娘子,先帝他……」

「我自然知道先帝不知其中內情,先帝哪有時辰管我們這樣一個小門小戶,可白玉棋盤就在家中,父親也已亡故,我們是有嘴也說不清。」

「娘子和大將軍竟經歷了這些冤屈。」楚昭雲發自肺腑地覺著戎宜憐本不該遭遇這一切。

戎宜憐喝了口酒,又辣出了眼淚。

「這些?豈止這些?流放路上,我的母親,傷心過度隨我父親而去,我的幼妹,是活活餓死的!我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和幼妹死在我眼前,我卻什

么都做不了!小雲,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妹妹還那樣小,她渾身冰冷地躺在我懷裡……我和兄長卻都來不及將她安葬,我恨!憑什麼我來遭受這一切!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戎宜憐雙目猩紅,呼吸急促。

楚昭雲擔心戎宜憐太過激動會驚厥過去,但下一息,楚昭雲就看見她攥拳砸在了桌子上。

她是在狠狠發泄著心中的怒氣和不甘。

「可即便如此,還有刺客來刺殺我和兄長!這是想讓我們全家都死啊!押送我們的衙役全被刺客殺了,兄長拚命帶著我一路往北逃。」

戎宜憐猛的想起了那些許久未曾入夢的可怕記憶,捂著臉伏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楚昭雲輕輕握著她的胳膊,輕聲安慰道:「娘子莫怕,一切都過去了。」

緩了好一會兒,戎宜憐才平復了心緒,她問楚昭云:

「小雲,你知道我兄長是何時決定要做武將的嗎?是在流放路上,他一貫執棋的手,第一次拿起了刀……」

楚昭雲心下明了,流放路上戎凡源沒能護住母親和幼妹,他定是也心痛自責,難怪在獵場時他說無論無何他都會護住戎宜憐。

「酒呢?我的酒呢?」戎宜憐不滿地晃了晃空蕩蕩的酒壺。

「娘子醉了,飲些茶水……」

戎宜憐自顧伸手拿過了段景曜的酒壺,又給自己添上了酒。

「我們一路逃,刺客窮追不捨,最後我和兄長是爬著進的戎國邊境……你給我酒!我沒

醉!直到進了戎國,兄長才和我說了實話。」

裝睡的段景曜豎起了耳朵。

戎宜憐哭著說:「原來是因為兄長……那高門大戶的女兒,已嫁做人婦,卻引誘我兄長,他二人有了夫妻之實。」

「可即便如此,也不該如此痛下殺手。既是她引誘在先,露水情緣,何至於此!」楚昭雲皺眉。

此時她心裡已完全放下了探聽消息一事,她真心為戎宜憐覺得不值和不公。

戎宜憐伸手輕輕觸碰著楚昭雲的嘴,低聲道:「噓!這是個秘密。」

這個秘密,已經在她心裡太久了。

她早就忘了小雲是救了她的貼身侍衛,她早就忘了眼下是她張羅的答謝宴。

不管眼下是何人,她滿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在叫囂,她本不該承受這一切!

若非兄長不想再同過往有牽扯,她恨不得把這個秘密昭告天下。

「小雲,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你,你會幫我嗎?」

「幫娘子做什麼?」

戎宜憐搖了搖頭,只固執地問:「你會幫我嗎?」

楚昭雲頷首。

「那我告訴你這個秘密,她對我家趕盡殺絕,原來是她有了身孕。」

「大將軍的孩子?」

戎宜憐笑道:「可笑她這個蕩婦自己也不知腹中孩兒是我兄長的,還是她夫君的。她不捨得落胎,又怕我兄長為了爭奪那還未出世的孩兒而揭穿了她的面目,所以她才鐵了心要滅我全家。」

楚昭雲垂了垂眸子,戎宜憐還是想簡單了。

溫令雅最初

引誘戎凡源的目的,也許就是想要一個孩子為自己固寵。

只不過那時的溫令雅打死也沒有想到,那時還是王爺的盛仁帝也會有問鼎天下的一日吧。

楚昭雲看向酒醉的戎宜憐,問她:「娘子,你恨大將軍嗎?」

聞言,戎宜憐忽然泣不成聲:「小雲……我就知道你懂我……我知道……兄長本意並未想為家裡招來災禍……我也知道……兄長也不曾料到會發生這一切……」

「可是?」

「可是這麼多年……我說服不了自己這不是兄長的錯……若他能克己復禮……又怎會……」

「你心裡是恨他的。」

戎宜憐又搖了搖頭:「那時兄長無能為力……可他這些年護我補償我……我做不到恨,也做不到不恨……我不知道……」

楚昭雲明白了,做不到恨,但她怨。

「娘子,那孩子究竟是不是大將軍的孩子?」

「我兄長知道真相,他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知道……我使了好多銀子,才讓兄長的探子悄悄告訴了我,另外,我也讓人悄悄去汴京打聽了……」戎宜憐伸手在眼前晃了晃,卻抓不住眼前的虛影,「怎的有好幾個小雲?」

「娘子?」

「我心裡有事,有個大事,你說了幫我,可不許賴!」

「娘子儘管吩咐,是何事?」

「是……」話還沒說完,戎宜憐就閉上了眼。

下一息,她就軟塌塌地倒在了楚昭雲懷裡。

楚昭雲輕嘆:「就說不該喝這麼多酒,

話還沒說完就睡著了。」

一直裝睡的段景曜,慢悠悠地直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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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提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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