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來喜坊

江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回擷秀苑的。

過了許久，驚魂甫定。

手中，皺巴巴一團，涼軟綿滑。

沈良玉的衣衫。

江沅身子一抖，生無可戀地捂住了臉……

細密的雨絲無聲落下，淹濕了屋瓦，沁透了窗欞。

明欣站在廊下，有些憂愁地看著遠方。

「欣姐姐！」幾個小毛頭湊過來，將明欣圍攏在中間。

「乖。」

明欣俯下身子，摸摸孩子們柔軟的頭髮：

「來吃糖。」

她將手中的紙包打開，裡面盛滿了花花綠綠的高粱糖。

孩子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小手爭先恐後地伸過來。

「別急。」明欣笑著抓出一大把糖塊：

「每人都有。」

她將糖塊挨個塞在小小的手心裡，滿眼溫柔地看著孩子們的笑臉。

「欣姐姐。」一個穿紅色衣服的小姑娘抬起頭，腮幫被糖塊撐得鼓鼓的：

「沅姐姐今日怎麼沒來？」

聽了這話，小毛頭們紛紛抬起臉來看著明欣。

明欣猶豫了一下：

「她近來很忙。」

說罷，她頓了頓，抿起嘴唇：

「過幾日她就會來看你們的。」

「嗯。」小姑娘認真地點點頭。

離開之前，明欣拿出一封銀子，交給來喜坊的阿嬤。

「不用，不用！」阿嬤擺擺手，推脫道：

「上次江姑娘送來的銀子還沒有用完吶。」

明欣淡淡一笑，堅持把銀子塞進她的手中：

「阿嬤莫要推脫了。孩子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書也是要念的，多的是用銀子的地方。」

阿嬤見推脫不過，只得把銀子收下，心中不由得感嘆，這明姑娘和江姑娘，當真是人美心善啊！

若是沒有這兩位姑娘仗義相助，來喜坊早就撐不下去了，那些個可憐的孤兒，怕是早就流落街頭，挨凍受餓了吧。

走出來喜坊時，雨已經停了，明欣回頭朝扒在門邊兒上的幾個小腦袋揮揮手。

遠處，天空依然灰濛濛的。

阿沅……應該會沒事的吧？

一定不會有事的！

明欣這樣想著，加快了腳步。

擷秀苑中，江沅瞅瞅桌上琳琅滿目的點心，又看了眼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的禾芳。

她方才只是說有點餓了，這丫頭就給她端來這滿滿一桌點心。

「小姐，您還要些什麼，儘管吩咐就是。」

「來，坐下。」江沅拍了拍身旁的凳子：「陪我說說話。」

「那可不行！」禾芳誠惶誠恐地搖搖頭。

自己一個下人，怎麼能跟小姐坐在一起呢！

「方才不是說聽我吩咐？」江沅伸手在她肩頭輕輕一按：「我讓你坐，你只管坐下就是。」

禾芳頓時感覺肩頭一沉，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兒，腿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彎兒，一下子坐到了凳子上。

「小姐……」

「你就跟我說說這將軍府吧。」

江沅隨手拿了塊桂花糕塞進口中。

禾芳漸漸放鬆下來，打開了話匣子。

把這府里她知道的事情，一股腦都告訴了江沅。

江沅一面聽一面點頭，不時往嘴裡塞塊點心。

「這府中有無藥房？」她試探著問。

「有的，就在西北角第二間屋中。」禾芳說完，立刻緊張起來：

「小姐可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安大夫過來瞧瞧？」

「不用。」江沅望向西北角的院子：「我只是問問罷了。」

武將府中的藥房，定是有金瘡葯的。

有了金瘡葯，腰上的傷便能好得快些。

見江沅望著窗外出神，禾芳眨眨眼睛，往她身邊湊了湊：

「公子還是很關心小姐的。」

江沅一愣。

「公子特意交待，」禾芳認真道：

「千萬別讓小姐在府中亂走。」

江沅：……

她的腦海中霎時浮現出上次無意中看到的畫面。

臉一紅，江沅使勁搖了搖頭。

確實……很養眼，可她再也不想想起那日的事情了。

她還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