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不忍回首的民族記憶――「走西口」的悲情細節(5)
悲細節之十六:乾隆年間,臨汾有一個叫田樹楷的人,從小沒有見過父親的面。他出生的時候父親就在外面經商,一直到他長大以後,父親還是沒有回來。他聽別人說,父親走的是西北那一條路,於是就下了一個大決心,要到陝西、甘肅一帶去找父親。他出了,苦苦尋找,四方打聽,整整找了三年,最後在酒泉街頭遇到了一個山西籍的老人,竟是他從未謀面的父親。
悲細節之十七:乾隆年間,山西陽曲縣商人張瑛外出做生意,整整二十年沒能回家。他的大兒子張廷材聽說他可能在宣府,便去尋找他,但張廷材去了多年也沒有了音訊。小兒子張廷楌長大了再去找父親和哥哥,找了一年多誰也沒有找到,自己的盤纏卻花光了,最後成了乞丐。他在行乞時遇見一個農民模樣的人,感覺似曾相識,仔細一看,竟是他的哥哥。哥哥告訴他,父親的消息已經打聽到了,在張家口賣菜。
悲細節之十八:乾隆年間,交城縣徐學顏的父親遠行關東做生意,二十餘年杳無音訊。徐學顏長途跋涉到關
東尋父,一直找到吉林省東北端的一個村莊,才遇到一個鄉親。鄉親告訴徐學顏,他父親早已死了七年。
悲細節之十九:走西口遇到的艱難常人無法想象。有氣候的不適,有土匪的劫掠,有語的障礙,還有思鄉的痛楚。內蒙古的包頭過去是土匪出沒的地方,有許多山西商人和陝西商人就在這裡搭窩做買賣。好多人就葬身在沙漠或沙蒿裡面,甚至許多人被搶、被殺。飢餓和寒冷是北上貿易者的大敵,冬天是零下四十多度的嚴寒,夏天會熱得昏死過去。商人在沙漠里遇到暴風雪時,道路不通,迷失方向,沒有吃喝,孤立無援,另外還有狼群的襲擊。沙漠中遠足,生命變得如此渺小和脆弱。所以對許多山西人來講,是搭著性命走西口。
悲細節之二十:忻州人周朴齋,少時隨家人走西口移至薩拉齊廳(今土右旗)。清代思想家徐畬在《誥封武翼
都尉周公朴齋八十壽序》中提到,周朴齋十五歲開始獨逢謀生,「勤苦治生,粗能溫飽」。「不數年而少有,又不數年而富有。迨公年四十餘,已累貲巨萬矣。」「方公壯年時,勤瘁治生,冒寒暑往來塞外,手足皸裂,面目黧黑,雖少藉先世貴基而繼長增高,皆由於拮据經營而來得之。亦不易矣。得之難,惜之必甚。」周朴齋是晚清時期忻州屈指可數的大富之人,然而他在年輕時候頂酷暑冒嚴寒,不畏風霜雨雪,頻繁往來於塞外之地,為積聚錢財曾艱苦奮鬥。正如這則史料所說,經商旅程中的商人,外出時「粗能溫飽」,常常「手足皸裂,面目黧黑」,他們須忍常人無法忍之苦,須受常人無法受之罪,經年累月,苦撐苦熬。運氣好、會經營的人最終可能成為受一方尊敬的富商巨賈,但大多數的中小商人則默默無聞,終其一生,其中的甘苦,也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
悲細節之二十一:在包頭有一片山西商人的墓地,有一兩百年的歷史了。過去交通不達,走西口的山西人在包頭經商后,回不了家,所以他們買了這塊墳地,稱之為「祁太義地」,也就是祁縣人和太穀人買的這塊墳地,屬於他們這個籍貫的人都埋在這。隨著時光流逝,歷史的沿革,好多其他的外省人也來到了包頭,包括河北的、河南的、山東的、安徽的等等。包頭是三百年的移民城,但最早在這個地方立足的只是山西人,也就是買賣人。所以他們有個規定:不財不回家,就葬在這個地方;觸犯了法律的,叛了刑的,最後丟了面子的,也埋在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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