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七日左右(4)
南半球的蝴蝶扇動一下翅膀就可能在北半球引一場颱風。可是任我揮斷了胳膊踢斷了雙腿樓房也不會掉下一塊磚來。掉下一塊磚多好啊,砸在我頭上多好啊,那我就可以順順利利地去見馬克思了。
我看到了我被禁錮的自由。
有個故事說雞的壽命本應該是七年,但機械化飼養的「肉雞」七個星期就被殺了。它們的一生只見到兩次太陽:一次是剛出生(還不一定),另一次就是從雞場到「刑場」,而且弔掛著雙腳,雞頭在下,眼睛里充著血,看著這個顛倒的世界。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沒有充血,但我眼中的世界的確是顛倒的世界。我看到了我的中文系。
它現在在對我揮手說「再見」了。通向中文系的大門緩緩關上,就像紫禁城的城門一樣緩緩關閉,帶著歷史的凝重把美麗的斜陽就那麼關在了門外。
突然間雷聲轟鳴,大雨降下來。不過既不溫柔也不纏綿,雨點是向下砸的。我把文科表丟掉了,我滿以為它會借風起飛,結果它一下就掉到了地面,然後迅速地被雨水浸透了。紙上的黑色鋼筆字跡漸漸變得模糊,最終消失乾淨。原來「白紙黑字」也不一定就是不可更改的東西。我確定自己現了什麼但我說不清楚,我為我說不清楚的什麼感到悲哀。
我確定自己流淚了,但我分不清臉上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淚水。
不知是那天雨特別大還是我走得特別慢,總之我回家后就燒了。睡了兩天後我才醒來,現自己躺在醫院的床上打點滴。床邊圍著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一大家子人。我告訴他們我選的是理科。我希望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他們抹著眼淚說:「孩子,你別讀理了,你選文吧!」然而他們卻告訴我:「你的選擇是對的。」
於是我悲哀地現電視劇真的不能同生活畫上等號,儘管我一千一萬個希望它能像真的生活一樣。
胸腔中那塊小東西這次碎得更加徹底。我隱約地看到我心愛的中文系在天邊向我微笑,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很難過,我躲在被單里悄悄地為我的左手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