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開篇語(2)
我知道,阿元兄家居的歷史文化名城蘇州,是個出文化人的地方,僅明清兩朝間蘇州就出了好幾十個狀元。***那時的狀元可不像今天我們說的帶引號的\"狀元\"。舊科舉考試時代,每年一次大考,全國只有一名狀元(個別年份多一名武狀元),最後都必須經皇帝欽定。蘇州一市能出如此多的大狀元,可見才能教育的風氣自古就盛。阿元兄夫婦與現在多數中國家庭相同,只有一個孩子,故女兒嬌嬌是他們夫婦的掌上明珠。知識分子出身的阿元夫婦對女兒從小重視培養,嬌嬌小時候聰明伶俐,愛好藝術,軟語細聲的蘇州口音,標緻漂亮的臉蛋兒,使嬌嬌從小有種天仙般的氣質。她喜歡蘇州評彈,更愛現代節奏的吉他,初中時,嬌嬌曾經獲得過市少年吉他比賽第二名,為學校爭過榮譽。要上高中了,爸爸媽媽對她說,嬌嬌,上高中是為了考大學,可不能再分心了。嬌嬌是個聽話的孩子,嗯了一聲后,抱起吉他,把臉貼了上去,然後將吉他掛到牆上,這一掛,就是整整3年……上高中后的嬌嬌無數次想起身摘下吉他,但手從來沒有敢伸上去。阿元在省報當記者,教育口誰不熟?女兒自然到了蘇州市的重點中學。但進重點中學並不意味著他的本來成績就不是很優秀的女兒一下能成了佼佼者。為了跟上同班同學,嬌嬌使盡全力,仍居於下游。為此當父親的阿元開始不遺餘力地上學校一次又一次地討好嬌嬌的班主任、任課老師和各位校長大人,甚至那些比女兒嬌嬌成績好的孩子及他們的家長——他不止一次地低三下四地向一個個\"聰明囡\"和聰明爸爸媽媽們求教,甚至為了獲得某一\"秘方\"而不辭辛勞地尋找那些可以愉悅他人的\"特產\",再撕下一向高貴的\"無冕之王\"的臉面,去叩開本來門檻低於自己一大截的\"狀元\"之門……但3年後的1999年高考時,嬌嬌和父親母親未能苦盡甘來,他們成了這個蘇州名校中僅有的幾個\"落榜生\"及\"落榜生\"家長之一。阿元急壞了,當他看到女兒整天不出門躺在床上欲死不能的景,跺著腳對天誓:孩子你放心,只要你爸有口氣,我一定讓你像別的同學一樣去上大學!
阿元為此真的開始了\"上竄下跳\",使出全身解數,四處打聽那些可以出錢進門的大學——\"只要它開口,就是獅子口我也認了。苦的是你孩子成績太差時,你想找獅子口老虎嘴還找不著哩!\"走投無路的阿元最後不得不尋求\"電大\"、民辦大學……就在這時,與他關係不錯的某醫學院負責人告訴他:他們學校有個內蒙古來的新生因為身體不行要休學,為此學校空出了一個招生名額。阿元一聽,簡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餡餅,\"行,什麼價都行!\"
這個學院不算白也不算黑,讓阿元出了8萬元(以贊助獎學金名義),終於圓了阿元女兒上學的夢。
\"你這工薪階層出8萬元送女兒上大學是不是太虧了點?\"
幾個月後,當我再次到蘇州採訪見到阿元並問他時,阿元兄竟然一點不感冤枉地回答道:\"虧啥?一點也不虧!我是自願的。\"他神采奕奕地告訴我,自從女兒上了大學后,他\"天天精神開心\",而且\"喜歡做善事\"——\"我已經資助了幾個因為經濟困難而上不起學的孩子或者幫著牽線搭橋。什麼都不圖,就是覺得高興,就是覺得我女兒上了大學后整個世界都變得燦爛了。你聽起來是不是覺得我有點阿q精神?可這是我現在心的真實寫照。\"
阿元兄對我說這話時,臉上絲毫沒有半點自嘲的神色。我的內心卻感到無比驚愕。
從蘇州回到北京,聽說我姐夫的女兒考上了大學,我們全家忙去祝賀。這是我太太的姐姐的孩子,她叫紅紅。
紅紅是1999年9月跨進北京電影學院的。她上的中學是西城區的一所普通中學,沒有列入區重點,更不是市重點。問題出在紅紅在班上的成績一直是中流水平,為此急壞了我姐夫一家。我姐夫沒趕上好年景,像城裡多數與他年齡相同的人一樣,在\"文革\"中\"上山下鄉\"去了,大學成了他們那一代人的一個未圓的夢,可他不死心,靠自學完成了大專,又續大本,讀完大本又攻下了碩士,最後成了某大學的系主任。回憶他的\"后大學\"經歷,姐夫用了這樣一句話:\"那真正是奔命。\"然後又有了家庭,上有老下有小,自己又因單位工作況需完成6年的高學歷課程,姐夫的苦可以從他的\"少白頭\"上窺見一斑,更可以從他不該先逝的父母身上獲得某種解釋,當然我還從姐姐的無數埋怨中直接體味到。怎麼辦?一向神通廣大的姐夫看到自己的女兒在一個本來就高考升學率比較低的學校里混個中等水平——明擺著照此下去上大學沒戲的前景,唉聲嘆氣的緒幾乎都帶到了自己的講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