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 回不來(0122)

出不去 回不來(0122)

陳書記和金書記已經快步走出了大禮堂,同時把任正這個空降副書記一併叫了出去。

這任正可是組織部下來的,也是組織部副部長親自送來的,不管什麼情況,有他在場,也許容易溝通一些。

三人急速商議了一番,然後由金書生向縣委組織部彙報了黃蓮鄉換屆選舉中的結果和出現的問題。

「這是嚴重的違反組織原則,一個鄉的換屆選舉沒能達組織意圖,這是你們的重大失職。查,一定要查清楚,到底問題出在哪裡。這不是平白無故的事兒,一定是有組織有預謀的事兒,不然,怎麼會不是候選人的人有那麼高的票數?一百零八個代表他得了一百零六票。」電話里,聽完金書生的彙報,龔同庚就發火了。

「選舉沒能達到組織意圖,我們有責任地,歡迎組織調查處理。但,我們當務之急要處理的問題是,這個結果宣布不宣布,對於章山椿的當選有不有效?會場上人民代表還在等著。」金書生心裡憋氣,人民代表自己選出來的,你追我的責,有用嗎?

「人民代表會上都先出來了,你能不宣布?你想違反選舉法嗎?」龔同庚又盛氣凌人,卻沒問問自己在說組織意圖時有沒有違反先舉法。

「那沒達到組織意圖怎麼辦?」老子當年當副區長,你就是個組織幹事,現在實權在握你就不可一世了,金書生暗自誹腹。

「現在兩個處理辦法。一、由章山椿本人出面,找個理由,自己向人民代表說明,不能勝任副鄉長工作,自願不接受副鄉長一職,重新選舉。二,如章山椿不願自己出面按組織意圖辦事,就必須宣布章山椿當選。過後追究處理。」龔同庚工作能力還是很強的,指示清晰、明了、簡潔。

「章山椿不在鄉上,現在也找不到他。」金書生想起章山椿前幾天就出差去了。

「哦,去哪兒了,開人/代會都不在崗?」龔同庚質問。

「他請了假,前天就出去了,去聯繫和尋找廠家印製《畫說黃蓮葉脈傳承》宣傳畫冊去了。現在應該在成都吧。」金書生也不知山椿在哪裡,只是想著這樣的事兒也只有成都這樣的大城市才能辦好吧。

「一個鄉幹部,不務正業,盡搞些虛頭巴腦的事。按第二個辦法執行。」說完,龔同庚掛斷了電話,看來章山椿的當選,讓龔同庚這位黨性極強,原則性極強的領導很是惱火。可要說章山椿不務正業,搞些虛頭巴腦的事,就官僚了。

宣布山椿當選,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熱烈慶祝章山椿當選黃蓮鄉人民政府副鄉長。」有人高喊,然後所有人民代表齊聲高呼。

這官方和民間,觀點針鋒相對,情緒兩重天啊。這山椿真了不起,當幹部能到這份上,也不枉此一生了。任正這幾天雖然沒和老百姓,村幹部接觸,卻因天天吃伙食團的原因,沒少聽兩個大爺說章山椿。

「一百零八個代表,一百零八票,沒提名,居然能得一百零六票。不簡單。」二樓會議室里,一陳沉寂過後,陳書記自言自語。

「按山椿這些年為黃蓮鄉做的實事,和他正在做,將要做成的事,他該得一百零八票。」袁家興面無表情,自說自話。

「我輸得慘,但我心服口服,輸給山椿不冤。」曾正貴的話引得大家側目。

「就是不曉得給上面如何交待,怕是有一場暴風雨吧。」李天久沉思著。

「同志們,我們今天的選舉,從組織原則和意圖看,是失敗的。我們每一個人都得遵守組織原則和紀律,達成組織意圖。不過,事情這樣了,我們就面對現實吧。上級調查時,我們實事求是的面對就是了,絕不能對組織說假話,更不能欺騙組織。好吧。」金書生說。

「同志們,這次的選舉工作沒搞好,沒能達到組織意圖,主要責任在我,組織調查時,我會負責的,絕不逃避。」陳書記一臉嚴肅地說。

「我們都是共產黨員,我們一定實事求是的面對組織的調查。」大家都表態。

「我覺得吧,從組織的角度看是一次失敗的選舉,從基層看卻是一次成功的選舉。人民代表的歡呼聲就說明了一切。」任正到是說了一句沒組織原則的話。

「哦,任書記,你才來,沒你的事兒。不過,這樣的話就不要講了。」陳書記聽得任正的話,覺得這年輕人也是個愣頭青,怕他惹不必要的麻煩。

「謝謝陳書記,我也是共產黨員。」任正很淡定。

第二天,龔同庚帶著兩個助手去了黃蓮鄉,著手調查黃蓮鄉先舉中的問題。鄉政府二樓會議室縣上來的三位領導正襟危坐。管委金書記本可不來,但心裡想著昨天黃蓮鄉大禮堂里人民代表的歡呼聲,他就親自帶著管委組織委員和紀檢委員來了。

陳書記,李鄉長,任副書記,鄉紀檢委員小舒,組織委員劉素英也參加了會議。

「同志們,黃蓮鄉本次換屆選舉工作失敗,未能達到組織意圖,一個不是候選人的一般幹部,高票當選。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這是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的破壞選舉工作的事件。」龔同庚下車伊始,沒有調查,就給這件事兒定了性。

金書生、陳書記和鄉里參會的人聽得很反感,蹙著眉頭,卻不敢反駁。

「龔部長,這件事呢,我一直在場,可能沒你說的那麼嚴重。」任正聽了也是心裡一驚,這龔部長這帽子也太大了吧。

「你一直在場,你才來幾天,這些事的醞釀怕不是幾天吧。你只看到會場上的表像,你看得到實質嗎?」龔同庚雖然批評著任正,但是組織部下派來的,也沒好嚴勵。

「所以說嘛,我覺得還是調查清了再下結論不遲,是吧。」任正這人也很精明,一句話把龔同庚的批評化解了,讓他還不得不同意任正的說法,先調查再結論。

「我們本來就是來調查處理的,我們就儘快進入工作吧。」龔同庚知道自己有些急燥了,就立即轉了口風,把人員分成了幾個組,留一路在鄉里找相關鄉幹部調查,其他的分四路下村找村幹部調查。

章山椿去了甜城市,沒能找到合適的紙張和廠家,過後只得按任正紙條上寫的地址來到成都。山椿對於成都不熟,只得聯繫了樊韻和吳卉,二人陪著山椿找到了任正介紹的廠家,很順利地把事兒辦妥了。

謝絕了樊韻和吳卉的挽留,事兒辦妥後山椿坐上長途汽車趕回了普慈,正好趕上梅紅進醫院生孩子。

山椿一到家,就立即趕去了醫院,對於鄉上發生的事兒,是一點也不知道。

當天晚上,各路調查人員回到鄉上匯總情況。從調查來看,大家都說是覺得章山椿在黃蓮十多年,為黃蓮百姓做了不少實事,好事。自己是從心眼裡信服章山椿,所以投了章山椿一票,沒有人串聯和拉票。

鄉幹部也是一概不知情,事前沒有聽到一點情況,要是知情的話,肯定會向鄉黨委彙報。

「這不可能,沒人串聯,是辦不成這事的,這樣的高票選出一個沒提名的人,不串不聯能辦到嗎?明天再繼續查。」龔同庚始終不相信。

所有的人都沒出聲,只是點著頭,表示聽從安排,明天繼續查。

「那個章山椿回來沒有?」龔同庚問。

「沒有。」陳書記說。

「哦,一個幹部,隨意一走就是幾天,誰給他的權利?」龔同庚有些生氣了。

「我,我准許的,他不是走幾天,是出差,去辦黃蓮鄉文化傳承的事兒。」陳書記忍著火解釋。

「什麼大事,非要開人/代會期間去辦?有這個必要嗎?」龔同庚繼續發難。

「有這個必要,當時我也在場。」金書生說,口氣有些不友好。

「龔部長,這事兒確實是事實,當時我正好也在場,章山椿辦那事兒吧,也是為黃蓮鄉的長遠發展的大好事兒,要求高,時間緊。他又不是人民代表會的主角,所以金書記和陳書記就同意他出差了。」任正一看情況不好,怕領導們打燃火不好下台。

「那想法通知他立即回來接受調查。」龔同庚說,沒想到任正也出來替章山椿說話。

「不知他現在在哪裡,如果還沒回普慈,就沒辦法。我們和他家裡聯繫一下,如果回來了,就叫他立即返鄉。」陳書記看不懂龔同庚到底想達到啥目的,也沒明白這個任正是啥想法。

昨晚,梅紅生了個大胖小子,山椿坐了一天車,又忙活了一夜,天亮了就被兩個媽攆回家睡覺。

一覺睡到十點,家裡電知話響起,山椿懶洋洋的接聽。

「喂,章山椿家嗎?」話筒里傳來劉素英的聲音。

「哦,劉委員,你怎麼知道我家的電話。」山椿家的電話安裝時間不長,號碼一般也沒告訴人。

「先別說這些,趕緊回鄉上。」劉素英沒心情和山椿扯閑篇。

「哦,什麼事兒?」山椿依舊懶洋洋的。

「急事兒,趕緊回來。」劉素英還是不說什麼事兒。

「別,我昨晚才從成都回來,又在醫院守了一夜,回來不了。」山椿不想回鄉上,梅紅還在醫院呢。

「在醫院守啥?」劉素英估計到梅紅生了,但還是問。

「守我兒,迎接我兒啊。」山椿語氣很輕鬆很愉快。

「啊,生了,哈哈哈,喜事兒,給我做乾兒子。」劉素英也高興,忘了正事兒。

「好呀。困得不行,我過兩天回來。」山椿說著要掛電話。

「不行,我幫你拖著,你明天上午必須趕回來。」劉素英口氣很堅決。

「到底啥事兒啊,梅紅還在醫院裡。」山椿說,什麼事呢,過兩天回去都不行,明天上午必須回,還要幫我拖著?

「急事兒。必須回。」劉素英掛了電話,覺得人家出差剛回來,老婆又生小孩,多一天也不錯啊。

但,劉素英還是很有原則的,始終沒向山椿透露組織調查的事兒。

又是一天的調查,晚上匯總情況時,各組的彙報都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只有一個組在調查中有人說,黃蓮村支部書記石慶位曾在人/代會召開前,一次鄉里開會布置換屆選舉工作后,對大家說,這次換屆選舉,大家一定要把為群眾辦好事,辦實事的人選出來。當時大家問,選誰,是不是選章山椿。石慶位說,誰給群眾辦實事,辦好事,大家自己清楚。

「這就是典型的暗示大家要選章山椿嘛。」龔同庚聽得彙報,覺得這個石慶位,雖然沒明說要大家選章山椿,但話里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吧?」陳書記說。

「這還不是問題?這是典型的串聯破壞選舉,只是他做得聰明,暗示,沒有明說而已。這個人和章山椿的關係如何?他們平時走得近不?」龔同庚說。

「章山椿和老百姓都比較隨和,和村幹部關係都很好,他也是黃蓮村的駐村幹部,為黃蓮村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李。

「哦,看,這就是問題所在嘛。這個石慶位和章山椿的關係要好,石慶位在村幹部中這麼一暗示,這串聯的意味就明顯了,從最後的結果看,他們的目的也達到了,但我們組織的意圖卻沒達到。這是典型的破壞換屆選舉工作。」龔同庚根據調查所得,做了合理的推斷。

「我還是認為,這樣不能說明石慶位串聯人民代表破壞了本次換屆選舉工作。」金書生也表示不認同龔同庚的推斷。

「我們要透過現象看本質,有時一個串聯是不需要大明其白,大張其鼓的去做些什麼,而是一個很不起眼的暗示就足夠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明天章山椿回來,弄清楚他在這次事件中的關係,起了多大作用。」龔同庚說。

「我相信章山椿同志不會做違反紀律的事。」陳書記說。

「你相信?你拿什麼相信?如果章山椿不點頭,這些村幹部會為他去冒風險,會為他去違背組織意圖?」龔同庚的理解也是符合邏輯的。

「從章山椿同志平時工作和為人來看,不會做這事兒。」李天九肯定地說。

「同志們,我們在坐的都是鄉領導同志,我們看問題可不能感情用事,不能因為平時和一個人關係好,處得來,就相信一切。我問你們,如果沒有章山椿的同意,這些村幹部為什麼要這麼去做?」龔同庚語重心長地教育著大家。

「章山春這十多年都在黃蓮鄉工作,做個一般幹部。他從來沒有過怨言。我想他不至於這次和村幹部搞這違反原則的事。」小舒說。

「我認為恰恰相反,他當年考招騁幹部,不就是想當上幹部,跳出農村嗎?這十多年過去了,他還是個一般幹部,解決不了城市戶口,吃不了國家糧。你想,一旦選上副鄉長是什麼概念?那就是可以解決城市戶口,也可能吃上國家糧。也可以說這是他這想方設法選上的動機。」龔同庚分析道。

「可章山椿這次已經納入了換屆選舉候選人也是大家知道的事,他本人也知道,他為什麼還會去這樣做呢。」劉素英覺得不符合邏輯。

「過後不是又取消了他的資格嗎。」龔同庚還是持自己的看法。

「取消他資格的事,是開會前三天的事,而石慶位說這話是前面很久的事吧。」李。

「以前說這話可能是為了保險,才串。這次取消了他的資格,他就不會傳遞個消息,讓大家更加鐵心的選他?」龔同庚這樣說,也是有道理的。

「可和他談過話后,他就出差去了,沒這個時間去傳遞消息吧。這個任書記也可以作證的。」郭啟民說。

「確實是領導給他談話過後,他就出差去了。」任正說。他心裡很迷惑,為什麼非要說章山椿有問題呢。

「他的出差,也可以說是他的精明之處,做出一個自己不在場的事實。而傳遞一個消息能用多久呢。」龔同庚說的也是有可能的。

金書生想起當年龔同庚力主不再續簽章山椿續聘合同的事,看來,這章山椿又有麻煩了,他們之間有什麼過不了的坎呢。

「拿調查中反應的材料看,石慶位不是說得很明白了嗎?就是想選出為民辦實事的人吧。」郭啟民說。

「為民辦實事,只他章山椿嗎?你,你們大家,沒為民辦實事嗎?你們這幹部是怎麼當的?我們組織推薦的候選人,就沒為人民辦實事嗎?如果沒有,這些人就是怎樣推薦出來的?是你們推薦中沒有按黨的用人原則辦事嗎?」龔同庚的問,很有道理,很有邏輯,讓大家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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