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血月

「鳳卿,你忘了廟會上那個小男孩了嗎？你給了他一根冰糖葫蘆,那是你最愛吃的。」這件事是曦月和我一起混跡凡間的時候發生的,他若是知道這件事,那他定然是曦月。

可另一人卻問道:「鳳卿,那晚你躺在我枕邊說,你不想回天庭,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事情敗露,讓我不要管你,鳳卿,只有枕邊人才知道枕邊的話不是嗎？」

「鳳卿,你不要忘了,他可是我的分身,所有我知道的他都知道啊！」

「鳳卿,就算是知道又怎麼樣？那種感覺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是不能體會的,他不懂,可是我懂啊！」

兩人一人一句,都在爭著向我表示,自己才是曦月,可是我根本不能分辨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曦月。

腦子裡的一幕一幕放電影一樣的過。

過去現在融合之後,我擁有了我做鳳神的時候所有的記憶,那些美好的過去,以及後來發生的種種一切,一度讓我有些崩潰。

我來到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要結束這一切嗎？如果現在就結束掉這些,那以後的種種都不會發生了對不對？

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那兩個人不停的在爭論到底誰才是曦月,一件件往事浮現在眼前,我發現我腦海中關於將來的那些記憶已經開始漸漸模糊了。

我就要被過去的鳳神鳳卿給同化掉,忘掉我來到這裡的目的。

不行！不能這樣！

我咬了一口舌尖,疼痛讓我清醒。

兩個一模一樣的人還在不停的爭吵,曦月不再是曦月,墨決也已經不再是墨決,那我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結束吧。

一個聲音在心底盤旋,越來越大。

「住口,別爭了。」我制止了他們倆,「再爭論下去也沒有意義,我知道有一個辦法能夠分辨出來誰是誰。」

兩人都認真的看著我:「什麼辦法？」

「你們轉過頭去。」

誰也沒有懷疑,一起轉過身去背對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牽動唇角,這大概會是我留在世間最後一個微笑。

指尖變換形狀,鳳凰火凝聚,火光跳躍,美的驚心動魄。

這個世界有個奇怪的現象,越是美麗動人的東西,越是透著極致的危險。

尖銳的鳳凰火穿透他們倆的後背的時候,我捏碎了自己的元丹。

兩人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身體從腳底開始一點點的破碎,化成金光閃閃的粉末消失不見,對望一眼,最後不約而同的看向我。

我口吐鮮血,沒有了元丹的我什麼都不是,我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消失。

「這是我們最終的結局。從一開始我們誕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了這樣的結果,別遺憾,該有的不該有的,我們都經歷過,我們三人的命,始終都是連在一起的。」

再見。

兩人甚至沒有來得及留下隻言片語,已經消失在虛空。

我帶著最後沉寂的氣息閉上眼睛。

死,不過是天黑了。

這裡是遠古之前的過去,而我來自未來,天地間充斥了血色的暗紅,周圍的一切也都在不停地消散,消失……

一切都停止了。

我們走過歲月悠長,又穿越時空,最終停留在過去的最初,沒有回去。

……

今天的天氣很晴朗,我伸著懶腰站在大廳,客人很少,稀稀落落的幾個人,還都只是熟客。

當然,酒吧這種地方,大白天的本來就不會有什麼客人來。

酒吧的名字叫做往生酒吧,很有詩意的一個名字,誰取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這間酒吧是我的了。

安靜的時候,我常常托腮坐在吧台後面思考人生。

有時候我就在想,那些記憶中的片段,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只是我的一場夢。

記憶中有個漂亮但是脾氣暴躁的小姐姐,名字叫顧卿言。

那時候我離開了一個充滿腥風血雨的地方,有個叫做商堇的漂亮姐姐告訴我,那個腥風血雨世界里的大boss,想要殺死外面有個叫顧卿言的女人,殺死的人有功。

但是商堇姐姐離不開那個世界,我卻能。

至於為什麼我能,我怎麼會知道。

後來我就離開了那個地方。離開的過程倒也沒什麼奇特的,我自水中誕生,潛水這種事對我來說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商堇姐姐帶著我來到一個水潭邊上,告訴我,從這裡跳下去,就可以離開那個世界了。

然後我就跳下去了,帶著商堇姐姐的使命。

從水裡出來的時候,我就出現在這個酒吧里。

那時候我什麼都不懂,躲在角落觀察這個世界,慢慢學會了他們的一些習性,甚至我發現,只要我的水分送到他們口中,我可以在一瞬間感知到他們的想法。

只有那一點點而已。

但這夠用了。

我順藤摸瓜的找到了那個叫做顧卿言的女人,那時候的顧卿言真是花痴的很,她不喜歡漂亮女人,她喜歡漂亮男人,於是為了讓她開心,放鬆警惕,我變成了一個漂亮男人給她看。

顧卿言果然上當了,當我準備對她下殺手的時候,酒吧老闆墨決將我抓回去,我最怕液氮了,液氮會讓我失去自由。

三番幾次殺顧卿言不成功,我反而差點被人殺掉,最終不小心,顧卿言將她的血染在了我身上。

好像就在一瞬間,我所有的一切,都屬於她。

漂亮的小姐姐……從她的血液進入到我身體的那一刻開始,我知道從此我的生命就屬於她了。

不對,我好像看誰都漂亮……

顧卿言脾氣很暴躁,對我態度很惡劣,可我就是喜歡她啊！

從此以後我們生活在一起,她總喜歡有事沒事用液氮嚇唬我,我不得不老老實實的。本來要殺她的想法也不翼而飛,我為什麼要殺她呢。她人很好的,就是脾氣很大。

但這並不能影響我喜歡她。

在這間酒吧里,我們的每一天都很快樂。

顧卿言讓我知道了很多很多的東西,零食很好吃,她每次都吐槽我超級能吃,太難養了,太費錢了,可她每次還是會毫不吝嗇的讓我吃個痛快,毫不吝嗇給我花錢。

我真是越來越喜歡她了。

可是……

我坐在這裡獃獃的想著關於她的一切。

實際上我身邊並沒有這麼一個人,那一切又特別真實。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神經病,憑空幻想出來一個不存在的人,還把每一個細節想的面面俱到。

「水妖啊,你又在發獃什麼？」

「犬王大人,今天怎麼有空？」

犬王一拍桌子:「你個熊孩子,我哪天沒空啊？」

我給他倒了一杯威士忌,很奇怪對不對？他從來沒說過他喜歡威士忌,可我就是知道,從他第一次來開始,我就知道他喜歡威士忌,而他也沒拒絕,每一次都是加冰威士忌。

偶爾他會換換口味,但很少。

我看著犬王喝光了威士忌,給他續杯,一邊問道:「大人,你記得顧卿言嗎？」

犬王點點頭:「記得。」

我興奮壞了:「快,跟我說說,你知道她在哪么？」

「不知道。」

「那……你知道她的事迹么？」

「不知道。」

「那你……」

犬王受不了的看著我:「水妖啊,你天天見到我,都會問一句,你知道顧卿言么？就算我不知道耶知道了啊！」

我嘆了口氣:「那好波……」

看來他真的不知道。

我問遍了酒吧里所有人,誰都不知道顧卿言。

也沒有人知道往生界。更沒有人知道三樓那堵牆,其實就是通往往生界的門。

當我說起這一切的時候,大家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彷彿我是個神經病。

可我……就是記得這些東西啊……難道是我記錯了？還是真的精神出了問題,真的把曾經的夢境當做現實去記憶了。

好尷尬。

犬王在這裡玩了半天之後走掉了。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聳聳肩,很無奈。

我繼續托腮看著空蕩蕩的酒吧,沒有幾個客人,偶爾有人說話。

角落裡的位置,彷彿有過一個女人坐在那裡,她叫夏涼音,曾經跟顧卿言搶男人來著。

那天顧卿言和夏涼音互懟的場景依舊在我心頭揮之不去,每一個細節都很清晰。

「唉……」我嘆了口氣。

「老闆,一杯雞尾酒,我要夜色夢幻。」

我答應一聲,調了一杯酒遞給她,卻在看到她那張臉的時候愣住了。

「夏涼音？」

夏涼音吃了一驚:「你怎麼認識我？」

「我當然認識你,壞女人,跟我家小姐姐搶男人！」

我氣的頭髮都變色了,變成了奶奶灰,壞女人,還有臉找上門來？

夏涼音一臉鄙夷的看著我:「你有病吧？」

然後酒都沒喝,站起來走了。

我……我也很絕望啊,為什麼所有人聽到顧卿言的名字都這個反應,難道只有我知道顧卿言嗎？

一個客人過來結賬,站在吧台前,忽然說道:「老闆,其實你可以去這個地方看看,我覺得這個地方適合你。」

他丟給我一張名片,上面是一個地址,心理診所。

我皺眉,想了想,也許我是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了,沒準我真的是被自己的夢境給弄的分不清現實了呢？

我抽了個時間,順著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個診所。

名字很有意思,墨言。

作為一個心理診所來講,這個名字真心很奇怪的,似乎完全不搭邊兒,但我好像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墨決,顧卿言。

名字的組合。

我心中升起一絲希望,知道這兩個名字的人,八成知道顧卿言吧？

我推門進去,裡頭坐著一個小姑娘,看起來文文靜靜的,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心理醫生的樣子。

不過誰規定了心理醫生非要長什麼樣。

我過去坐下,小姑娘笑道:「你好呀,我叫若初,認識一下。」

「我叫……」我忽然發現我不知道自己叫什麼,難道我要說我叫水妖？

但顯然若初並不介意我是不是願意透露自己的名字,只是同我握握手,然後隨口道:「你的發色很漂亮啊。」

她誇我耶！

我忍不住頭髮變成了粉色的,我太害羞了,這麼漂亮的小姑娘誇我,我又開始覺得別人漂亮了。

若初問道:「你是不是害怕液氮？」

我嚇了一跳:「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啊,你還分不清自己的夢境和現實,對不對？」

我更吃驚了。

她怎麼會知道這些的？難道她也不是人類？

「你猜對了啦,我確實不是人類。」

我的媽,「你會讀心術？」

「不會,但我是心理醫生啊,你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你,你想問顧卿言是不是？」

我更加懷疑她是不是會讀心術了。

「你叫水妖。」

我嚇壞了,試圖逃走。

若初笑道:「別緊張啊,你既然知道顧卿言,那你肯定知道我是誰。」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誰。

「我是顧卿言的女兒啊！」

顧卿言有個女兒？

這一刻我開始懷疑人生,明明我一直以來都想要尋找一個叫顧卿言的小姐姐,開始我身邊從來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除了我。

現在我終於找到了一個知道顧卿言的人,為什麼卻想要逃跑了？

我真奇怪。

若初道:「我很小的時候,一個阿姨告訴我,將來會有一個漂亮的小阿姨,一頭水銀色的頭髮,當她害羞的時候,頭髮會變成粉色,那個小阿姨會記得關於我媽媽的一些事情,她會在某一天忽然找到我,讓我等著她。小阿姨,你是我媽媽的好朋友對不對？」

我……我該說什麼？

「小阿姨,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若初的故事,是我不知道的一切。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在我昏迷等待復活的時間裡,世界發生過這樣的變化。我一直喜歡她的小姐姐,就這麼消失在她曾經的過往,再也不回來。

而她拯救的那些人,再也不記得她的存在。

在她消失的過程中,只有我躲過了這一場浩劫,所以我才沒有被抹去記憶。

若初看著我笑:「你很好奇對不對？為什麼我經歷過那段時間卻知道這些事？因為我能看到過去啊！關於我媽媽過去的那些事,都是我自己看到的,很神奇,我從來都沒經歷過那些和媽媽相處的時光,卻能見到這些事……」

有那麼一瞬間,我只覺得很欣慰。

原來我記憶中的你,並不是不存在,你只是停留在了過去回不來,也許我等待歲月流長,在將來的某一天,還會等到你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