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輸得一敗塗地(大結局上)
黎芸只頓了下,隨即心如鑄了鐵般冷硬下來,揭穿她的心思,堅決道,「溫小心,這都是你想留下來的借口,說到這個姓沈,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看在他曾救你一命的份上,我不跟他計較。你的病歷大可以讓他轉交給Jonson,我相信Jonson更有把握治好你,你別忘了當年是Jonson救活了你。如果你還是不肯跟媽媽回去,媽媽就一個人回義大利孤獨終老。」
喬伊聽得傻了眼,怔在當場,乾媽這次真是拿自己做賭注,鐵了心要拆散溫心他們了。
溫心聽出媽媽話里毅然決然的火藥味,如果她不回去,大有要和她斷絕母女關係。
溫心萬沒想到原本好好的母女相聚會變成這樣無法控制的局面,她身心俱疲,連思考的能力都在逐漸消失殆盡。
黎芸這時突然脫了她的禁錮,走向門口。
溫心頓覺連呼吸都疼了起來,眸光灰冷渙散又驟時聚斂起,望著清瘦單薄的背影,口內的唾液都變得苦澀難咽,她猝然捏起拳頭,艱難啟唇,開了口,「好,媽媽,我答應你。」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黎芸恍若未聞,到第二次響起時,她動了動,掏出手機,看到來電,眉頭微微蹙起。
喬伊見機行事,趁黎芸接起電話,一把將溫心拉進洗手間,上了鎖,抵著門背,猴急道,「小心,你真答應乾媽要回義大利?乾媽這是下定死令了,那你和慕以深怎麼辦?」
溫心經過和媽媽的一番爭執后,腦袋像是要爆炸得崩裂開來,焚燒的思緒混亂如麻,她直接走過去坐在馬桶蓋上,雙手抱住頭,手肘抵著膝蓋,悶悶呼氣道,「喬伊,你剛才都看到聽到我媽對慕以深的態度了,她過來絲毫沒有因為見到我而有半分的喜悅,有的只是對慕以深的厭惡,就連沈之簡她也沒放過。經歷過這麼多事,現在在我媽眼裡,我和慕以深已經不可能在一起,她只認定,我要是還和他在一起,他只會害死我。」
溫心腦袋混沌不清,卻依舊在不停思考著,漸漸地,她像是領悟過來,停頓了下,又喃喃說道,「喬伊,我想媽媽見到我是開心的,只是這份開心隱藏著連我都無法感受的恐懼,我媽其實和慕以深一樣,是怕再次失去我。喬伊,我讓她操心操肺了這麼多年,甚至……」她的聲音趨於微弱低糜,帶著清冽的苦澀,「甚至讓她嘗到了白髮人送黑人的滋味,這種滋味我們無法體會,所以我不能再讓她失望,更不能再讓她痛心絕望。」
溫心剛才望著媽媽的背影,孤獨,滄桑,那張熟悉的臉上已爬滿了歲月細磨下來的痕迹,她才發現媽媽真的老了,這些年她自認為除了讓她媽媽擔心受怕外,她當真沒有盡過一點孝心,怎麼可能再忍心去拒絕她的要求。
喬伊靜靜聽著,她字裡行間掩飾不住的酸澀,喬伊能夠感同身受,何況這三年是她親眼見證乾媽如何兼受身心折磨,一步步苦熬過來的。
現在的溫心,正面如兩難的境地。
喬伊長長喟嘆了一聲,走過來,蹲在溫心面前,握上她的一隻手臂像是給予了她一股強大的支撐力量。
短短几秒,喬伊想了想,還是拋出了另一個棘手的問題,「小心,你答應了跟乾媽回去,可是剛剛你也答應了慕師兄不會再離開他,我想慕師兄肯定不會同意你回去,你要不要和他商量下想個對策出來,或許他有辦法說服乾媽呢。」
溫心放下手,搖了搖頭,望向喬伊,「媽媽現在恐怕連說話的機會都不會給他,喬伊,我需要你幫忙……」
「都怪我。」喬伊突然接過話,狠狠抽了一下自己嘴巴子。
溫心一驚,「喬伊,你這是幹什麼?」
喬伊抬起頭,懺然懊惱道,「對不起啊,小心,是我太多嘴,急著想把你活著的消息告訴乾媽,她來得路上一直在擔心你,我……我不小心就全說漏了嘴,讓乾媽對慕師兄有了更多的誤會,怨恨,不過有件事……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乾媽。」
「什麼事?」
「是你懷孕的事。」喬伊不知道溫心會作何決定,所以這件事她對黎芸隱瞞了,也幸好隱瞞了。
溫心聽聞,下意識去摸肚子。
喬伊看著她的動作,雙腳半蹲得有些麻木,她卻紋絲未動,冥思苦想,悄言謹慎道,「小心,你真的做好決定了?」
溫心低著頭,內心又攪拌起激烈的掙扎,耳邊彷彿有兩道瘋狂的聲音在叫囂爭鬥,小小的生命還在她肚子里,要與不要全在自己一念之間。
她撫在小腹上的手隨著收緊的力道微微抖了起來,乾涸的唇瓣被咬得陷進牙齒縫裡,滲透出腥甜的血液,後背似灌進一道涼颼颼的戾風,渾身頓覺忽冷忽熱,額頭隱隱浮出絲絲虛汗。
她的力道驟然收得越來越緊,慢慢地,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已經從身體里活生生地被撕扯開來,肉體剝離,轉瞬之間,化成一股熱流迅速地衝出體外。
溫心惶然驚懼,全身一僵,隨即不自覺躬身下來,按在腹上的手死死地揪起衣服,另一手撐在馬桶蓋邊上,下腹觸發陣陣抽搐,致命又撕碎般地絞痛,無以復加,又無力承受,直直刺撞上心口。
她終抵抗不住,痛苦呻.吟出來,
喬伊聽聞見狀,一個寒顫,大驚失色,猛地一把抓住溫心的雙臂,局促惶恐道,「小心,你怎麼了?」
話音剛落,她倏然瞪大了眼眸,眼裡驚惶萬分,眸心倒映著駭心怵目的紅色,只見溫心身下緩緩流淌出一灘艷紅的血水,沾染了白色的蓋子,順勢蔓延而下,在純白的地磚上分支散開,尤其驚心瘮人。
喬伊驟時跌撞起身,背後冷汗淋漓,渾身顫慄不止,一時不知所措,手腳慌亂,發抖的嘴唇亦失了陣腳,「怎麼辦……小心,你這是怎麼了,你不要嚇我,你不要死啊……乾媽,乾媽……」
她陡然朝著門口尖叫起來,劇烈顫抖的手抓在溫心肩上卻不敢隨便攙扶她起來。
溫心猛然反手攥住她,骨指皙白得嚇人,手心沾著粘稠冰涼的殷紅濕液,臟染了喬伊的手腕。
她艱難抬起頭,一陣不堪眩暈,目光失了焦距,呼吸不暢,額間冷汗密布,嘴唇發白,臉龐更是泛出毛骨悚然的煞白。
緊接著,門外傳來震耳欲聾的拍擊聲,伴隨著紛亂不安的叫喊聲。
溫心深喘了口氣,撐著喬伊的手臂,困難地動了動唇,「喬伊……告訴慕以深他們……千萬不要……不要把懷孕的事告訴我媽媽……」
她極力地吐出話后,額上的汗液混著眼角溢出的淚水滑落臉龐,體內的氣息轉瞬衰弱,身體忽然一斜,鬆開喬伊,倒了下去………………
院長辦公室內,身高不相上下的兩個男人對立而站,中間隔著寬大的長形辦公桌,桌上除了一台電腦和一堆文件,唯一擺放著的是一個精緻雕紋的相框,相框里嵌著和那天一樣的照片。
照片擺放的位置,兩人都能看到。
慕以深視線放在合照上,眉峰微動,眸光顯然一變,晦暗難明,臉上籠著淡不下去的陰鶩。
沈之簡神色自若,揀起電腦旁的文件,擲了過去,語氣一如之前的寒淡,疏離,「這是她以前和現在的全部病歷資料,你好好看清楚,我再跟你談接下來的事。」
慕以深目光斂起,直接拿起了資料,單薄的紙張握在手中承載起了一定的分量。
他看得很快,凝合的眸光卻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字眼,越往後翻看下去,他臉上的灰霾之色越加深了幾分。
室內的氣氛靜寂了幾分鐘,
隨後,慕以深放下資料,對上沈之簡的目光,平直的語氣里聽不出絲毫的情緒,「如果沒有孩子,你有幾分把握?」
沈之簡許是沒料到他開口問的第一句便無視了那個孩子的存在,微頓了下,手習慣性地插.入口袋裡,毫無顧忌地問道,「你和言兒談過了?她同意了?」
沈之簡習慣性的稱呼,落進慕以深的耳里,成了另一種變相的曖.昧,他平和的表象里浮起一絲不悅,不冷不熱道,「是,她答應了,她什麼時候能動手術?」
沈之簡微愣住,他之前一直斷定溫心不可能會放棄這個孩子,就算真捨得放棄,也斷不會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做好了決定。
他眸光摻了幾分狐疑之態,毫不掩飾地看向慕以深,想查探出他話里的真假,然而不過幾秒,他像是突然了悟過來,隨後扯動了下嘴角,掀起微乎其微的自嘲,夾帶著如茶糜一樣的濃冽苦味。
她會這麼快同意,答案不外乎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原來在她眼裡,慕以深竟然比孩子的命更加重要。
終到此刻,他輸了,終輸得一敗塗地。
慕以深見他突然沉默,語氣亦吐出了不悅,」你究竟有多少把握能確保她平安無事?「
沈之簡反應過來,很快平復下思緒,以職業的口吻淡然解說道,「因為孩子的原因,手術時間需要另外安排。慕以深,有一點你必須清楚,手術的風險......」
他話落到一半,忽然,辦公室門大開,敏兒闖了進來,氣喘吁吁,不等看清辦公室的人便急促脫口道,「不好了,不好了……沈……沈醫生,溫心她……她突然大出血,恐怕是流產了,郝醫生已經進手術室了,正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