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窮途末路、義無反顧
這玲瓏透亮的雲母石突然被這滾燙的紉一澆后霎時間變得冰雪消融,化成了一縷青煙,最後只在深深的坑底處留下了一灘橙紅色的余漿和那滾滾升騰的熱氣。
一瞬間空氣的溫度簡直高的就要把皮膚灼傷了,崇煥揮手指引著眾人趕忙後撤以逃離紉鯨的追擊,哪知這紉鯨身法靈活、緊追不捨,張卡一張血盆大口,熔火噴涌如注,使得崇煥等人一路上磕磕絆絆、險象環生,殿後的文無極數次差點失足落空,好在他反應靈敏過人才都能化險為夷。
跑到一處斷裂的雲母石壁旁時崇煥利落的將施恩的背了上去,回過頭想要拉施雨上斷層時卻發現紉鯨已經追到了文無極身後不足十步的距離,突然只見它面色一變,雙眼驟然變紅,接著一大口炙熱的熔漿筆直的噴了過來,就像是半空中畫出了一道火紅色的虹橋。
文無極乍一感到從背後襲來一陣難以忍受的灼燙,趕忙長劍出鞘,右腳一點飛身向後撤去,文無極一邊後撤一邊劍走輕靈、盈舞翩翩,他的手腕一橫一抖,一招月雲宗的「遏雲繞樑」登時使了出來,只見那輝光霍霍的劍尖不停地畫圓,一道道華美而凌厲的劍花像是一條條細小的銀龍凌空呼嘯,霎時間攪起周遭的一團團熾熱的空氣匯聚在劍花之中變得發紅髮燙,漸漸的凝聚成了一個雲煙繚繞的火紅色的濁氣圓球。
文無極強忍著劍柄上傳來的高溫又舞出了幾道劍花,此時那團濁氣圓球的紅光已經變得特別刺眼,直映得那波光粼粼的斷層之中像是一片火海,劍尖上的風勢越來越凜冽,凜冽到施雨都覺得空氣像是被抽離了,使得整個雲母石窟就快變成一個真空的世界了。
紉鯨噴涌而出的熔漿還在肆意的翻滾,但好在文無極的劍風形成了一個黑洞將熔漿全部吸噬、阻擋了下來,紉鯨眨著猩紅色的小眼睛顯得似是十分惱怒,它下唇一吐登時露出了六七顆冷森森的牙齒,牙齒的尖頭上還殘留著一些血跡,血跡已經發黑凝固,顯然是很久以前就已經留下了。
紉鯨體型龐大,它無法穿行在渾然天成的雲母甬道之中就只得破壞性的追擊,紉鯨快要追到文無極身前之時崇煥等人已經沒了退路,他們上到斷層之後發現斷層的另一面就是先前紉鯨被封印凍結的地方,先不說十餘丈的高度跳下去會粉身碎骨,就算可以安然著陸那麼下面翻滾著的那些熔漿也會輕而易舉的要了自己的性命。
紉鯨嘶吼一聲,震得周遭的雲母石噼噼啪啪四散掉落,文無極心想時機已到,撤劍進鞘后驟然旋若陀螺,衣襟飄揚如雲、詩意尤濃,明眼人一眼就可以分辨出這等優雅的絕技必定是月雲宗傳授的絕學。
隨著文無極的身形越轉越快,紉鯨的怒火也是越燒越濃,它張開一張血盆大口一邊吐著岩漿一邊想要將文無極一口吞下,就在那滾燙的熔漿將要觸碰到文無極衣襟的一剎那,文無極駐足而立,雙臂橫舞借著巨大的慣性像是丟出一顆鉛球一般將那團劍花中的濁氣圓球狠狠的甩了出去。
驟然飛出的濁氣圓球直逼紉鯨的口中,所到之處都會發出一股刺鼻的焦臭,耀眼的紅光照的紉鯨的大口之內登時亮如白晝,只見它的喉嚨處長著一顆碩大的肉囊,薄薄的一道肉囊皮層上脈路清晰,可以清楚的看到裡面翻湧著的熔漿,原來這紉鯨就是在這喉口的肉囊中生產熔漿的。
文無極機警可那身經百戰的紉鯨也不是白給的,它雖然不知道這濁氣圓球的威力到底如何,但也明白不可貿然輕敵的道理,只見它凌空一番尋求躲避,登時撞碎了無數雲母石壁後用自己的尾巴「嘭」的一聲打向了濁氣圓球想要把它反彈回去,可是紉鯨畢竟只是一隻猛獸,不懂得「以氣運氣」的道理,濁氣圓球即使再堅實、再銳利,它也只是一團渾濁的空氣凝聚而成的物體,如果不是用掌風、或者其他方式製造出的勁風來催動它的話,血肉之軀只要力道足夠,輕輕地觸碰它一下就會散了。
紉鯨水平鰭狀的大尾巴力道何其巨大,「轟隆」一聲爆裂聲響后濁氣圓球一瞬間就被他拍散了,可是哪知文無極竟在濁氣圓球的正中心暗藏了一把黑色的利劍,「噗呲」一聲銳利的聲響,劍尖直穿紉鯨那厚若鋼板的鱗甲,大半個劍神都深深地沒入了進去。
定睛觀瞧這把劍不是別人的,正是已經亡故的游龍宗弟子紀雲所使用的「陰陽雙股劍」的其中一把。
紉鯨雖然哀嚎一聲卻也並無太大影響,如此龐大的身軀這一點點小傷痛對它來說還不跟撓痒痒一般?稍稍休整了片刻紉鯨就重又追擊上來了。
此時的崇煥看著眼前的一片滾燙的深淵心急如焚,眼見紉鯨就要追上來了索性將心一橫決定嘗試冒險,他一把拉過施雨和文無極正色道:「無極、師姐,我有一個計劃,雖然我們不知道這個黑乎乎的大坑到底有多寬多長,但是如果我們等在這裡那就必死無疑了。你們知道蝶羽祖師曾經傳授過我一套精妙無比的蓋世輕功,一會兒我會背起師父,一手拉住你們其中一個施展輕功飛越過去,如果在我**之時還沒有到達對岸,那麼你們就攙起師父用我的身體做跳板再躍一次。」
說到這裡施雨燕含著熱淚伸手打斷了他,拚命的搖著腦袋說:「不行不行,這個辦法不好,咱們再想一個。」
紉鯨眼見就要突破最後一段雲母石層了崇煥哪裡會跟施雨爭辯,他左臂一攬將施雨擁入懷中用自己的胸口捂住施雨的嘴巴繼續說道:「無極,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雖然你改投了月雲宗可是師父畢竟是從小教養我們成人的恩人對嗎?」
文無極羞愧的點了點頭,崇煥笑了笑繼續說道:「所以我想無論如何都要拼一拼,保證師父可以活下來,一會如果我**下去了,我希望你可以扶起師姐和師父再躍一次,如果還是沒有到達對岸,那麼你就當做跳板讓師姐抱著師父再躍一次…」
說到這裡是施雨已經泣不成聲了,文無極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將仍然昏睡的施恩扶上崇煥的背脊后挽住崇煥的右臂說道:「事不宜遲,開始吧小煥,一會紉鯨追來了的話即使咱們到了對岸恐怕也難逃一死了。」
施雨掙扎著想要空出嘴巴說些什麼,可是崇煥緊緊的抱住她就是不肯放鬆一點點,只見崇煥左腳一劃、立根為軸,深吸一口氣后右腳使出全力一蹬,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方才崇煥等人站立的斷層轟然坍塌,一股洶湧的氣浪「嘭」的一聲凌空炸裂開來,足足盪出了數丈之遠后仍然震碎了幾塊剔透的雲母碎石。
在深不見底的紉巨坑之中崇煥馱著施恩、施雨和文無極三人像是夜鶯一般展翅翱翔,要不怎麼說這蝶羽祖師是一段千百年來的流傳不朽的萬古神話,且不說她本人,就連她死後的玄銀像所教授的武藝都是這麼驚世駭、曠爍古今,崇煥在一片漆黑如墨的灼熱空氣中足足飛馳了有百丈之遠,卻仍然見不到對岸的一點蹤跡,不過多時他就開始潸然下墜了。
施雨在崇煥的懷中掙扎的越來越用力了,文無極緊抿雙唇做好了下一步的準備,只見深坑底部的滾滾紉發出一股叫人不寒而慄的凶光,崇煥心想能為自己兄弟、師父和心愛的人而死,那麼這一生真的一點點都不覺得虧。
就在距離熔漿不足三四丈時,崇煥突然想起如果按照施雨的脾氣那麼她必定會與自己同死絕不偷生,所以趕忙側過腦袋對文無極平靜的說道:「施雨性情貞烈必不肯偷生,倒時你直接把她扔出去就好。無極,準備好了嗎?」
只見此時的文無極眼眶雖然閃爍著滾滾淚珠,面色卻依然是那麼從容鎮定,他緊咬著嘴唇點了點頭,雙手扳住崇煥的臂膀蓄勢待發,眼見崇煥的身體就要觸碰到熊熊燃燒的岩漿了,崇煥釋然一笑,對施雨輕聲說道:「師姐,我們來世再見…」
話音剛落,文無極赫然躍起,一臂擒住施雨一臂扶起施恩踩著崇煥的背脊「嘭」的一聲再一次高高躍起,受了重力的崇煥像是天空中**的流星一般「噗通」一聲沒入了滾燙的岩漿后就再也看不到了,乍一掙脫的崇煥束縛的施雨撕心裂肺的哭喊著、掙扎著,她的一雙小手不停地揮打文無極的胳膊,淚水像是湧泉一般將她的眼眶灌得盈盈滿滿,直覺得心頭像是被一柄利劍狠狠地刺穿了一般劇痛無比,叫人難以忍受。
文無極心中的悲痛其實並不比施雨要輕多少,只是他明白自己還背負著崇煥的遺囑,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池,所以他只是拚命地剋制住自己的情緒,抱著施雨和施恩急速向高空飛行,他嘴角上被自己狠狠咬出的鮮血不停地流淌著,裡面夾雜著他的悔恨、他的無奈、他的悲痛、他的憤怒,還有他的眷戀,文無極的鮮血凌空落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半空之中繪成了一條斑駁的線條,像是一道血紅色的精緻彩虹,悄無聲息的掛在了寂靜得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