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福盡

第385章 福盡

第385章福盡

第385章福盡

仙罡,北寂寒洲。

十國之一的狄戎王朝。

南部疆域,十萬里大荒中坐落著一座古老城池。

護城大陣宛若一隻倒扣玉碗將整座城池籠罩的嚴絲合縫。

夜盡天明,東方微熹。

酈城北街月牙衚衕一座磚牆小院東廂房內,睡夢中的少年,忽然睜眼,詐屍般從木床上彈起。

腦海中,一段接著一段記憶,源源不絕浮現。

魏國、寶瓶州、太行山脈、清平鎮、烏衣巷……

朱九陰、齊慶疾、南錦屏、陳研石、蘭香……

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地名、人名,躍然心頭。

少年痴痴獃呆怔愣許久,直至窗外朝霞初升,才回過神來。

「原來我不叫李狗剩!我叫陳夢飛!」

「這裡是……仙罡?!」

「師父,徒兒回來了!」

少年下床,拉開房門,一雙清澈的、黑白分明,氤氳靈氣的眼睛遙遙望向東荒離洲,慘白的面龐,不禁浮現一抹血色。

「九世輪迴~」

想起來了。

阿飛全都想起來了。

不僅陳夢飛那段短暫人生想起來了,之後的九世輪迴都想起來了。

「師父將我魂魄送入鬼門關,經由黃泉路,前往奈何橋途中,我下意識吃了手中那串糖葫蘆,是柳爺爺的糖葫蘆!」

九世輪迴,每世阿飛都投胎不同小世界中的鐘鳴鼎食之家,有很好很溫柔的爹娘,家族和睦,兄友弟恭。

每世,阿飛都能無憂無慮,平安順遂過完一生。

九世,他也曾娶妻生子,與妻相濡以沫,將子女培養成正直之人,等到年老體衰,便含飴弄孫,九世皆是於睡夢中去世的,莫言折了胳膊斷了腿,連小風寒都未感染過。

「師父,夫子,柳爺爺~」

輕語聲中,阿飛坐於門檻上,一面曬著太陽,一面回憶今生。

這是阿飛的第十世,記憶中沒有生父生母,是被一個中年男子於草叢中撿到的。

男子對阿飛很好,視如己出,吃飯穿衣都緊著阿飛來,最困難時,寧願去小偷小摸養活孩子,被人活活打斷一條腿,也從未想過要拋棄阿飛。

長大后,阿飛叫男人義父。

父子二人輾轉狄戎王朝東西南北,一直流浪,直至七年前,來到這座大荒,於酈城,定居了下來。

靈氣復甦的黃金大世,縱使凡人,也有逆天改命的向上之機。

義父踏上修行路,可惜靈根不好,太次太次,修鍊七年,只修了個煉精化氣一階,直至一年前為了湊齊煉製小培元丹的材料,進入大荒,重傷歸來,沒多久便一命嗚呼了。

想到此處,阿飛起身,推開堂屋門。

拉開抽屜,捻了三根細香,點燃后躬身拜了三拜,隨即插入義父靈牌前的香爐中。

師父、南錦屏娘親、齊夫子、柳爺爺,還有義父,都是阿飛生命中最珍視的人。

「也不知師父這一千多年來,有沒有給我收幾個師弟師妹?」

「他孤零零一人,困於周山洞窟,左右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齊夫子與師父有沒有成為交心好友呢?」

阿飛只記得,師父與齊夫子互相看彼此很不順眼。

齊夫子曾陰沉著臉,罵師父孽畜,師父也曾告誡自己,離齊夫子遠一些。

「還有娘親,不知她的轉世,是否與我一樣,幸福快樂的度過一生?」

「柳爺爺……很不簡單吶,應該還活著。」

「對了,還有虎子!」

阿飛冥思苦想,終於記起,那個縣好像是叫靈石縣,村子叫西庄村,臨死之前,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虎子。

一千多年太久了,想必虎子已經不在人世了。

「咳咳!」

阿飛突然咳嗽起來,越來越劇烈,最後甚至站不穩了,扶著供桌跪到了地上。

『噗』的一聲,喉嚨刺痛間,少年猛地噴出一口濃墨似的黑血。

吐出黑血后,阿飛不僅沒有萎靡,反倒是精神了不少,連帶著臉龐血色都變多了。

「詛咒與不祥,徹底清除、祛除了嗎?」

一年前,義父死後,尚未覺醒宿慧,還叫李狗剩的少年,一時惆然,失去主心骨,令他猶如一隻迷途羔羊,完全不知該怎麼生活下去了。

家中存糧很快見底,萬般無奈下,李狗剩繼承義父衣缽,拿上義父的獵弓,背上箭囊,涉險進入大荒狩獵。

剛開始那段時間,十天半月連一隻野兔都獵不到,白天餓了就挖野菜煮來吃,夜裡被餓醒只能瘋狂往肚裡灌水。

餓極時,甚至將家中一窩老鼠逮來煮了肉湯。

時至今日,阿飛仍能回想起那鍋肉湯的味道,簡直世間最鮮美。

所幸,鄰家蔡姓夫婦隔三差五便接濟阿飛,不是啥雞鴨魚肉的,就是剛出籠的窩窩頭。

不過咬在嘴裡卻鬆軟香甜到極點,阿飛默默將這份恩情銘記心間。

「張迅飛!」

阿飛喃喃出這樣一個名字。

這個張訊飛是酈城北街有名的地痞流氓,走了狗屎運,被一位煉精化氣七階的修士收為弟子。

那位修士坐擁月牙、月台、玉缽三條衚衕,每月生活在這三條衚衕的租客,都需向那位修士繳納房租。

不要金子,也不要銀錠,只要嬰兒拳頭大小,晶瑩剔透的靈石。

一個月前,李家小院房租快到期了,一年一交,李狗剩合計得繳納三十六顆下品靈石。

李狗剩狩獵一年,也就勉強混個溫飽,手裡只有幾十枚銅錢,連金銀都無,哪來的靈石。

李狗剩向收取租金的張訊飛道出實情,直言義父死後,交不起房租,便不續了,想搬去城外的棚戶區去。

豈料一向囂張跋扈的張訊飛,竟罕見摟著李狗剩肩膀,稱兄道弟。

幾杯馬尿下去,李狗剩迷迷糊糊就被張訊飛幾人拉去了城外大荒。

說是要狩獵一頭妖獸,人手不夠,於是拉來李狗剩湊數。

只要成功,回去后月牙衚衕的小院,可以讓李狗剩免費住一年。

即使覺醒宿慧后的阿飛,回想起那日,也不禁頭皮發麻。

大荒深處,古木參天,靜悄悄的,一片死寂。

一行人還未走到那頭妖獸領地,林間便瀰漫起了詭異黑霧。

冰冷的,充斥不祥氣息的黑霧,如墨一樣暈染了一切。

李狗剩只吸了一口,瞬間便暈厥倒地。

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張訊飛等人扔下李狗剩,一個個撒丫子,跑得比狗還快。

翌日,李狗剩蘇醒了,感覺無大礙便回到月牙衚衕的家。

未料當天夜裡便高燒暈厥,噩夢不斷,七竅流出觸目驚心的黑血。

若無鄰家蔡姓夫婦悉心照料,李狗剩早死翹翹了。

始一望見無聲無息淹沒深林的詭異黑霧時,張訊飛就該當機立斷,帶領眾人折返的。

可那王八蛋卻沖李狗剩拔刀相向,逼著少年靠近黑霧。

「沒有蔡大哥和嫂子,我十死無生!」

「也就不可能覺醒宿慧,成為陳夢飛!」

「這個仇,我記下了!」

「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呢?」

阿飛看著義父靈位,陷入沉思。

要不要立刻動身,離開大荒,前往東荒離洲找師父?

「靈氣復甦,天地巨變,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大荒並不安寧,其內有諸多強大妖獸,以人類血肉為食。

出大荒的路,太危險,只能跟著商隊。

可一個人頭價值不菲,據阿飛所知,商隊帶人不要金銀,只要靈石。

「一顆下品靈石便能輕鬆換得千兩黃金,而我現在全部身家,共計……四十五枚銅板!」

況且北極寒洲距東荒離洲千萬里之遙,不是說走出大荒便一路順風了。

靈氣復甦后的新時代愈發危險了,不僅是來自人族同胞的危險,還有山精鬼怪、魑魅魍魎。

畢竟人類的血太甘甜醇厚了,肉太鮮美了。

「我不能僅憑一雙腳去往東荒離洲,得乘傳送陣。」

義父就是修士,閑暇時與李狗剩,亦或是阿飛,講了不少修仙界的常識。

所以阿飛是知道傳送陣這個東西的,每次開啟,都會消耗大量靈石。

阿飛混亂的腦子漸漸清明。

「義父說,靈氣復甦后最活躍、最濃郁的前幾百年,仙罡芸芸凡人被造化,十之八九都有靈根,是可以踏上修行路的。」

而談及修行,功法不可或缺。

義父所修功法,是天地玄黃四種品階中最下乘的黃階下品功法《青木訣》。

「我不修《青木決》!我有師父傳給我《落英劍法》!」

《落英劍法》並非單純劍法那麼簡單,裡面包含了森羅萬象,種種神通術法。

阿飛猜測,估計天階極品功法都不及《落英劍法》一根毛。

「我必須先讓自己變得強大,才能更好積攢靈石。」

「隨即跟著商隊離開這片大荒,再尋大城,乘傳送陣直抵東荒離洲!」

「咕嚕嚕~」

五臟廟揭竿而起,阿飛這才想到,最近一餐飯,還是吃得昨兒蔡大哥送來的兩個窩窩頭。

阿飛一番翻箱倒櫃,確定家中再無一粒米。

剛取下獵弓,為弓上好弦,院門便被人敲響。

阿飛心頭一個激靈,老天保佑,但願不是張訊飛那個王八蛋。

得知自己吸入不詳黑霧竟能活著回來,蔡大哥言,張訊飛險些驚掉兩顆眼珠子。

不過自己卧病在床這一個月來,租期早到,張訊飛卻沒踹門收租亦或趕人。

想必是怕沾染上黑霧,不敢靠近自己吧。

念及此處,阿飛越發覺得蔡大哥與蔡大嫂對自己就像親弟弟一樣。

明知自己吸入詭異黑霧,左鄰右舍唯恐避之不及,二人卻還天天跑到床前伺候。

最嚴重的時候,阿飛昏迷了五天五夜,只能勉強咽下稀粥。

蔡大哥與大嫂,幾乎伺候自家孩子一樣,端屎擦尿。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收斂心神,阿飛立刻裝出一副極度虛弱的模樣,連連咳嗽著走出堂屋。

「誰……誰啊?等……等等,來了!」

阿飛拄著義父的拐杖,步履蹣跚,來到院門前。

剛準備開門,張訊飛熟悉的聲音便響起。

「別……別開門!」

「哦,訊飛哥,找……咳咳,找我啥……事啊?」

「狗剩啊,身子骨還沒好嗎?」

「一直這樣,老咳嗽,總吐黑血,咳咳,訊飛哥,要不……咳咳,進來坐坐?」

「不了不了,你好好休息,飛哥走了,過兩天再來看你。」

聽著遠去腳步聲,阿飛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裴之鳴,張訊飛師父,月牙等三條衚衕的所有者,煉精化氣七階的強大修士。

這個團伙可不是什麼善茬,個個手上有人命,且不止一條。

阿飛就曾見過月台衚衕一家人,只因交了年租,卻半道要退房,租金押金都不要了。

可愣是被張訊飛提燈定損出近百顆靈石。

破爛的陳舊木桌,說成黃花梨木製。

嘎吱嘎吱的木床,說是某位老天仙躺過的。

那家人交不出來損失費,張訊飛便將一家三口架鼎活烹。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滿鼎的爛肉與骨頭,至今阿飛不時還能夢到,驚出一身冷汗。

李家……現在應該是陳家小院,上個月年租就到期了,阿飛已拖欠了一個月。

若非吸入黑霧,張訊飛等人如避瘟疫,不敢上門,否則自己下場絕不比月台衚衕那一家三口好多少。

心頭彷彿壓著一塊大石,阿飛正準備轉身回屋,抬眸不經意間的一瞥,胸腔里的心臟,剎那停跳。

陳家小院院牆上,赫然長著一顆尖嘴猴腮的人頭。

是張訊飛!

他竟殺了個回馬槍!

一瞬間,阿飛後背濕透了!

張訊飛看著阿飛依舊煞白的面龐,瘦骨如柴的身子,還有手裡那根拐杖,『嘿嘿』一笑,「狗剩,好好休息啊,別讓你飛哥擔心!」

「咳咳,多謝飛哥關心。」

「狗剩,你飛哥讀書少,莫騙我,你是不是好了?這都能下床了!」

「飛哥您火眼金睛,我怎麼敢騙你呢?咳咳……」

話還未說完,阿飛便劇烈咳嗽,作勢就要往張訊飛那個方向噴黑血。

嚇得張訊飛轉身撒丫子奔逃,鞋都跑掉一隻。

聽著快速遠去的奔跑聲,阿飛三步並作一步,衝進灶屋。

取來白碗,菜刀劃過食指指肚,大力擠壓傷口,將血滴入碗中。

旋即,阿飛又衝進西廂房,生前住著義父。

他爭分奪秒研墨。

又將墨汁滴入碗中,將深紅的血調成黑血。

最後,潑在方才站立位置前面一點的區域。

等做完這一切,阿飛進入灶屋洗起碗來。

與此同時,陳家小院另一個方向的院牆,張訊飛的腦袋又一次長了出來。

聽著灶屋中不時傳來的陣陣咳嗽聲。

望著院里那攤黑血,張訊飛心頭懷疑終於消散。

低聲咒罵間,這次是真的離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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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條蛇,教出一群魔頭很合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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