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第495章 曲高和寡,才高招妒
第495章曲高和寡,才高招妒
第二日,宮中來人了。
為首的是幾個御醫。
他們先去檢查了廚房。
「這是要作甚?」廚子覺得這是對自己忠心耿耿的羞辱。
御醫冷著臉,「奉旨行事。」
廚子馬上蔫了,蹲在邊上抱頭,嘟囔道:「每道菜我都要吃一口,一頓飯做下來就飽了。若是有毒也是先毒死我。」
沒人搭理他,御醫們檢查了一番廚房,甚至嘗了今日的食材,喝了幾口水。
「如何?」
黃錦親自帶隊,此刻正在等消息。
幾個御醫搖頭,「並無發現。」
蔣慶之鬆了一口氣,李恬猜到了些什麼,「是子嗣嗎?」
蔣慶之點頭,黃錦走過來,「陛下說了,若是無礙,那麼長威伯可要抓緊了。否則……」
昨日嘉靖帝突然想到了蔣慶之成婚至今還沒有子嗣,當即就要令人去蔣家查探一番,蔣慶之苦勸,這才改到了今日。
道爺昨日說過:若是無礙,那便是人的問題。朕這裡給你準備了幾個好生養的……
幾個髖部那個啥……比較寬闊的宮女走進來,道爺撫須,自得的道:「朕相人從未出錯,都是好生養的。」
幾個御醫笑眯眯的道:「咱們還得診脈問話。」
先是蔣慶之,一番診問后,幾個御醫合計了一番,「沒啥問題。」
接著是李恬。
一番診問……
李恬出來后,看著面色如常。
「如何?」蔣慶之問道。
李恬說道:「無礙。」
幾個御醫在裡面嘀咕了許久,出來后看著頗為輕鬆。
「長威伯借一步說話。」
蔣慶之心中一個咯噔,和他們去了書房。
為首的御醫笑道:「無需緊張,我等也就是照例行事罷了。」
隨後他問了些夫妻間的……比較親密的一些事兒。
蔣慶之莫名想起了後世的一個不知是笑話還是真事兒的事。一對男女成婚多年無子,尋遍各等名醫無果,最終一個醫生無意間問了夫妻敦倫的細節,才知曉這兩口子殺豬殺屁股……真是各有各的殺法啊!
見蔣慶之遲疑,御醫笑道:「醫者父母心,長威伯無需避諱這個。」
蔣慶之隱晦表述了一番,御醫聽了撫須蹙眉,「如此看來長威伯夫婦並無問題,可成婚許久,為何沒動靜?」
「興許是緣分未到吧!」蔣慶之說道。
御醫搖頭,「所謂緣分未到,那是慰藉病人的話。長威伯去問問那些街坊就能得知,但凡夫婦成婚,只需同房一陣子,必然有孕。」
御醫嘴裡喃喃有詞,不知在琢磨什麼。
蔣慶之也在想著此事,從夫妻之間的細節到各種可能性。
不知過了多久,御醫嘆道:「莫非真是緣分未到?」
……
御醫們走後,蔣慶之去了後院。
「夫君。」李恬看著有些難過,「是我的過錯,讓夫君至今無子。」
「說什麼呢?」蔣慶之蹙眉,「這事兒不是你一人就能弄出來的,說不得是我的問題。」
李恬聞言身體一震,「夫君可不許胡說。」
蔣慶之認真的道:「子嗣之事需夫妻二人聯手,你一人不行,我一人也不行。沒有子嗣,興許是男的不行……」
在這個時代,一個家庭但凡沒有孩子,所有人都會認為是女人出了問題。至於男人……男人怎麼會出問題?
李恬握著他的手,「其實……我娘那邊一直在擔心此事。」
七出中就有無子這一條。
「娘子!」
「夫君。」
「從今日起,咱們要努力了。」
李恬點頭。
「比如說,偶爾換個模樣,興許有用。」
「夫君……」
「要不……咱們現在試試?」
「這大白天的。」
「這日頭多好啊!」
大清早蔣某人就荒淫無道了一番,竟然覺得神清氣爽。
……
張居正到了翰林院,剛坐下,高拱就來了。
「高編修。」張居正起身準備去給他弄茶。
「不必了。」高拱坐下,捋捋濃密的鬍鬚,「聽聞你昨日在城外為墨家子弟授課?」
卧槽!這才多久,竟然就被傳到了翰林院……張居正心中暗怒,但卻不動聲色的道:「就是給一些孩童隨意教授了幾個字。」
高拱看著他,眼中有些審視之意,「叔大,城外工地一動,儒墨之間再無緩和的餘地。你與長威伯走的越近,那些人便越會把你當做是墨家的同黨。」
張居正本就是個驕傲的人,聞言冷笑道:「我倒是奇了怪了,雖說儒墨相爭,可長威伯在朝中,群臣在朝中為何不大打出手?既然說是你死我活,為何不劍拔弩張……」
「面子總是要維繫的。」高拱拿起了一卷書,見是遊記,不禁蹙眉,「你年紀輕輕的,莫要看這等書,看多了性情淡泊……不好。」
「非得要熱衷於仕途,熱衷於名利才好?」張居正反問。
高拱放下書卷,「我這番話是想提醒你,莫要和長威伯走的太近。」,他指指外面,「先前我聽有人在議論,說你張叔大想做周夏第二,叛出我儒家,叛出徐閣老門下。」
徐階曾執掌翰林院,按照潛規則,曾在這個時間段在翰林院讀書學習的庶吉士,都是他的門下弟子。
這種所謂的潛規則到了後期越發離譜,什麼科舉同年,什麼座師……你哪一年科舉的,當時的考官是誰,那位考官便是你的恩師啊!所有的一切最終歸納起來就一條:拉幫結派。
張居正只是冷笑,高拱起身,「徐閣老如今處境艱難,莫要給他找麻煩。」
高拱走出值房,看看左右,板著臉道:「都無事可做了嗎?」
幾個在議論的庶吉士拱手請罪。
張居正在值房裡冷笑不已。
他從小就有神童之稱,科舉之路更是順遂的一塌糊塗……中途曾有波瀾,卻是考官故意壓制他,說此子太過年少,少年成名並非好事,且緩緩。
這樣的一個人,怎肯為了非議而低頭。
今日該他去西苑輪值,張居正收拾了東西,隨即走出值房。
外面那幾個庶吉士在高拱走後,依舊在竊竊私語,見到他出來都呵呵一笑。
「學婦人嚼舌根,很有趣?」張居正譏誚道。
一個庶吉士忍不住說道:「那是墨家,儒墨乃死敵,你張叔大與蔣慶之走得這般近,所為何來?別說你只是湊巧了。」
張居正本想說就是湊巧了,聽到這話,骨子裡的傲氣發作,「我與誰交往還得要稟告你等不成,再有,長威伯可是十惡不赦?」
幾個庶吉士默然,但卻能感受到他們的幸災樂禍之意。
張居正的才華……怎麼說呢!
進士是許多人一生的目標,但在張居正眼中不過爾爾……我隨便考考就能輕鬆躍過龍門。
進士中最拔尖的那一批人可以進翰林院為庶吉士。
而庶吉士便是重臣後備役,後來更有非庶吉士出身不能為相的說法。
可張居正在中了進士后,一次和人喝酒,放話說自己進翰林院輕而易舉。後來果然。
曲高和寡,才高招妒。
同期的庶吉士大多遠離這位才子,甚至有意無意的排擠他。在翰林院也只有高拱和張居正走得近,但高拱是編修。
也就是說,張居正在翰林院被同期的庶吉士們邊緣化了。
但他張叔大在乎嗎?
到了西苑,張居正先去直廬冒個泡。
「叔大啊!」嚴世蕃對這個年輕人沒有多少好感,總覺得這廝的一身傲骨令人不適,讓他不由自主的聯想到沈煉。
「今日事多。」嚴嵩拿著奏疏,「你且去輪值。」
「是。」
身為庶吉士,有為帝王起草詔書,和講解經文的職責。
但這並非是所有人都能有的榮譽。
張居正依舊輕而易舉,隔三差五就進宮。
所以你讓那些失意者如何不妒火中燒?走出直廬,張居正腳下輕快,心中卻在琢磨著自己在翰林院的處境。
前方有人影閃動,張居正剛想躲避,卻因慣性的緣故還是撞到了對方。
「哎喲!」
一個官員被撞的跌坐在地上,面色煞白,指著張居正喝道:「撞到了老夫還想跑?」
張居正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下官並未跑。」
「還敢說沒跑!」官員說道:「老夫剛彈劾了你,怎地,這是要報復?膽大妄為,膽大包天……」
直廬往來的官吏不少,眾人止步看著這邊,有人嘀咕:「那不是范重大嗎?」
范重大乃是御史,人稱『范蟹』。
此人一旦盯住了誰,便會咬著不放,直至把對方彈劾下台。
這個性子和螃蟹相同,螃蟹也是夾住了什麼就會不撒手。
「張居正要倒霉了。」有人笑道。
「這廝竟然和墨家廝混在一起,他不死誰死?」
范重大起身拍拍屁股,「你張居正在翰林院排擠同僚,非議朝政……」
一連串罪名從范重大口中源源不斷的出來,張居正冷冷看著他,「庶吉士難道不能議政?」
范重大說道:「自然能議政,可你那卻是非議!」
范重大見他默然,以為是怕了,不禁暗自得意,「你張居正動輒便說朝中當下如病人,大明身患五等重疾,若是不治,遲早會葬送了江山社稷……
就在上個月,你還與人說,陛下遁入西苑,乃是嚴黨能橫行朝堂的源頭……」
這是批龍鱗……
道爺可不是善茬,歷史上和他玩批龍鱗的沒幾個有好下場。
氣氛一緊,有人低聲道:「范重大這是要毀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