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十七章關於鈔票的幾種用法（4）

小姐說完自顧往右邊的一個小巷走去，也不管孫朝跟不跟她走。孫朝站在原地，對著小姐的背影呆。他像看一塊黑板一樣看著小姐的背部。他從她的背部看到了李副廠長那塊黑板上的內容：關於鈔票的幾種用法。孫朝摸了摸口袋，鈔票還在。孫朝咬咬牙，想還是回家吧。孫朝剛要轉身，小姐回過頭朝他露出兩排整齊的雪白的牙齒。這一笑，她的嘴角像長出了磁鐵，一下就把孫朝的魂吸引過去。但是孫朝還是沒有動，他好像還有一點猶豫。小姐又舉起她的手臂朝孫朝招了招。孫朝的腳後跟離開了地面，脖子慢慢地伸長了。孫朝開始數停在馬路上的車輛，他從亮著紅燈的十字路口往他這邊數。他決定如果數到他的身邊這一輛是雙數，我就跟著她走。一雙，兩雙，三雙……雙數！孫朝差一點兒就叫了起來。他想現在我不得不跟她走了，竟然是雙數，我不得不跟她走了。

走進小巷，孫朝看見小姐站在一間小賣部前買東西。小姐用一根牙籤挑起一串蘿蔔，說我喜歡吃酸，我不喜歡吃糖。小姐吃了一口蘿蔔，接著說我還以為你不敢來了呢？孫朝氣說為什麼不敢來？小姐搖搖頭說不知道，反正我莫名其妙地這麼想。孫朝說我連工作都沒有了，還有什麼能夠使我害怕？從今天起誰也管不了我了，我自由了。小姐說是嗎？小姐又咬了一口蘿蔔。

愈往巷子的深外走，巷子變得愈複雜。孫朝覺得自己就像一根棍子，在巷子里捅來捅去，一會左一會右。小姐只顧吃沒有顧上講，孫朝默默地跟在她身後。孫朝看見巷子的牆壁上，畫滿了各種各樣的箭頭，有紅色的也有白色的。孫朝選擇其中的一支紅箭頭進行閱讀，他預感到這一支紅箭頭會指引他到達一個地方。紅箭頭的下面寫著一排紅字：租房者請往前走50米。孫朝以為往前走50米就會到達目的地，他細心地計算著步伐，覺得這50米無比漫長，就像苦日子那麼漫長。眼看苦日子快熬到頭了，他看見小姐在前面一拐，牆壁上出現一個醒目的箭頭：租房者請往左再走10米。孫朝跟著小姐走了10米，又看見一個箭頭，下面寫著：租房者再再往右走38。8米。這幾個箭頭嚴重地打擊了孫朝的積極性，孫朝說小姐，你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去？小姐說快到了，快到了。孫朝說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小姐張開嘴巴出一聲驚叫，哎——你這個人是不是有病？明明是你找我有事，怎麼變成我找你了？孫朝一拍腦袋說是我找你嗎？剛才是我要找你有事嗎？小姐調過頭來，給了孫朝一個肯定的答覆。孫朝說我被這些巷子搞糊塗了。

又一個箭頭出現在孫朝的眼前，這是一個白色的箭頭，估計當初畫箭頭的人畫到這裡時，把紅油漆畫完了，於是接著用白油漆畫。牆壁上用白油漆寫道：租房者還得往回走9米，然後朝右斜方向走3米，你就會看到你需要的房子。此刻你也許走累了，但你千萬別對前途喪失信心，古人云：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你就會租到你滿意的住房。我們的房租是全市最低價，來吧來吧，你會獲得意外的驚喜。進一步海闊天空，失敗離成功只差一步。

孫朝被這一排字刺激后，步子邁得比原來大了一倍。有了牆壁上的這些箭頭，孫朝就露出了小人得志的嘴臉。他現在走到小姐的前面，把小姐遠遠地甩在身後。他先小姐五分鐘到達那一幢要出租的房子。他看見那幢急著出租的屋角，寫著如下一行白字：廁所往前走。孫朝看看小姐還沒有趕上來，就走進廁所拉了一泡。等他提著褲子從廁所走出來時，小姐正站在樓梯口伸長脖子朝他瞭望。小姐說我還以為你走丟了呢？孫朝指了指牆壁上的箭頭說怎麼會呢？小姐說你是不是太急了一點。孫朝說我實在憋不住了。小姐抬手掩著嘴笑。孫朝現她的嘴巴十分小巧，而她的笑聲就像銅鈴，簡直就是不見其人先聞其聲，簡直就是先聲奪人。

小姐把孫朝引進一扇門。小姐說我姓趙，趙錢孫李的那個趙，你就叫我趙小姐吧。孫朝哎哎地應著，坐到趙小姐的沙上。他抽了抽鼻子說，你的屋子裡有一股很濃的香味，怎麼會這麼香呢？我從來沒有聞過這麼香的香味。趙小姐說是嗎？孫朝說是。趙小姐說今天天氣怎麼樣？孫朝說今天天氣真好。趙小姐說今天天氣很熱。趙小姐開始脫她的外衣。她的上身現在幾乎全光，只有一個薄薄的胸衣罩著她的胸口。孫朝偷偷地看了一眼，趕緊把目光收回到自己的腳尖上。他猜想趙小姐會很快換上一件什麼衣服。可是趙小姐她不打算換，她光著身子打開電風扇之後，還覺得不夠涼快，從桌子上拿過一本當今流行的雜誌，朝著頸部大扇特扇。孫朝在感到呼吸困難的同時，也感到全身血液歡暢。他在嘴裡輕輕地叫了一聲媽呀。他突然想起媽媽。他不知道眼前的景象和媽媽有什麼關係，但他確實想起了媽媽。他想除了看見過媽媽的身體之外，這是第一次那麼詳細地看見一個女人的身體，而且是看得那麼清楚，那麼真實可信，那麼想把她據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