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他說:我們的關係呀是醫生與花生的關係,是護士與護膝的關係(上)(2)
上床以後,他們像往日那樣正面相對。***不行,這晚上何上游神思恍惚,一與涇涇正面相對,就疑惑,焦慮,茫然,惶恐,還沒等插入她的身體,就會突然想到什麼,得急三火四地跪到一旁,把她推翻過來,至少側起來,去看她左屁股蛋上的黑色痦子。看完他會踏實一些,會歉疚地把涇涇放平擺好,再撲向她。但問題是,一把涇涇放平擺好,涇涇就又與他面對面了。涇涇的正面沒有屁股,更沒痦子。何上游苦惱。疑惑焦慮茫然惶恐,像**一樣也折磨人,甚至比**更折磨人。此時理性暫付闕如。何上游臣服於更折磨人的**,讓**變得困難重重。他再翻轉涇涇,再看她屁股……藥丸一樣的黑色痦子,始終在涇涇左屁股蛋上,涇涇仰躺時,何上游看不到它時,它在涇涇左屁股蛋上的實在屬性也沒動搖。但看不到它,何上游覺得,它便只有虛有的性質。這沒辦法。何上游不信任虛有隻看重實在。虛有和實在分裂了他。他也知道,有種體位能兩全齊美,能同時滿足他的兩種**:既看到涇涇屁股,又不影響**,甚至會提升**的形式主義樂趣。他排斥它。畜生才那樣!有回涇涇要求那樣,他憤怒地喊。後來他請涇涇原諒,說他自小就反感畜生的行徑。他十九歲前在農村生活,了解畜生,更了解許多東西,比如貧窮和落後,愚昧和無知,卑微和低賤,是怎樣把人變畜生的。我們是人,他說,人應該有高級的享樂趣味與身體尊嚴。他像烙餅或煎魚那樣掀動涇涇。這一晚上,他司職廚師。
宋白波新居的客廳里,沙後面,上端,正對著電視牆的那面牆上,居中位置,掛只棗紅色木質相框,裡邊鑲張黑白照片,十二寸大小。那面牆上再沒別的。相框的顯赫地位得到了突出,但也孤單。相框里的照片影像模糊,湊到近前才能看出,那些圍在半張巨大橢圓形會議桌前的,是二十多個白種男人——再進一步細看,又能現,其中之一是白人婦女。他們多數坐著,只有個別人站立或行走,行走者好像要走出畫面,走向廁所。畫面背景里沒有廁所。那是居里夫人,瑪麗·居里。宋白波對圍在相框前的幾個人講解。她是二十四個人里唯一的女性。宋白波也是相框前幾個人里唯一的女性。她的聲音清脆明亮,斬釘截鐵,如同照片遠端一個站立者炯炯的目光。這人大家不覺陌生,若往他面相上再增加些歲數,在他生命之樹的年輪上再多畫出二三十道,就更熟稔了。他是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年輕的愛因斯坦目光警覺,表孤傲,透著股初涉世事的敏感與緊張;他年長后留在照片里的從容淡定,此時基本不見端倪。是他眼神中一以貫之的睿智光芒,將他的年輕與年長統一了起來。這是第一屆索爾韋會議,宋白波說,當時世界上——主要是歐洲——物理學界的頂級精英,差不多都來了。宋白波居於男人圈子的中心位置,不光說話的口氣像男人,舉手投足也像男人,幅度大,有剛性,彷彿她就是照片里二十四分之一的居里夫人。居里夫人比她嫻靜。稍顯疲憊的居里夫人靠近桌子,側身而坐,立成銳角的左臂支著下頦,正與人悄聲交談什麼。他們中,有三分之一已經或即將成為諾貝爾獎得主。宋白波眼鏡後邊的目光柔和起來,向艷羨甚至貪婪過渡。她讀大學時學水利,畢業后直接進政府機關,沒幹過專業。諾貝爾獎沒有過頒給水利工程師或機關公務員的先例。宋白波說,這張照片,是路遜去比利時時,特意從布魯塞爾的科學博物館掃描回來送給她的,照片里的許多人,是她少女時代的崇拜偶像,現在也是她心目中的英雄。這是能斯特,這是普朗克,這是洛倫茲……宋白波介紹照片里的人,像給路遜介紹她朋友:這是封文福,這是馬新奇,這是任小彤……路遜是個隨和的男人,矮胖卻敏捷,身上的關節特別靈活,好用得有些不可思議,彷彿是后塞入他體內的金屬替代品。二十天後,他將成為宋白波的第二任丈夫。他們的新居,由他和宋白波聯手打造,牆上這張照片,他應該看過不止百遍,還不算在布魯塞爾,可此時,他像未婚妻那些第一次見到照片的朋友們一樣,臉上也充滿好奇的表,依著女主人的意志看照片聽介紹。這是金斯,這是盧瑟福,這是龐加萊,這是朗之萬……宋白波點到一個留著八字鬍的瘦高個時,課堂秩序受到了干擾。胡不歸擠開眾人包括宋白波,面頰幾乎貼上照片。原本他在圈子外側。保羅·朗之萬?他問。宋白波的臉色轉怒為喜。她想怒,是胡不歸推拉聽眾影響她講解,而喜,是胡不歸的問話能夠證明,他可能是她潛在的信息知音,是與她同屬一個科學家崇拜團伙的秘密成員。她從胡不歸的反饋中看到了自己喜的價值。你知道朗之萬?就是他,拋了。她直接以英語音提及「保羅」。他是最早對愛因斯坦相對論作出響應的人,又是皮埃爾·居里的學生和被監護人……哦,那我倒不知道。胡不歸退出人圈,面露失望,好像對保羅·朗之萬不太滿意。別的男人利用胡不歸這個打岔的機會,順勢解散,坐回沙,抽煙喝水。相框前只剩下宋白波自己,更像講台上站著的教師了。我只知道,胡不歸說,他是居里夫人人。胡說!宋白波沒想到,胡不歸是從這個角度與她結同夥做知音的。胡不歸你的特長就是褻瀆神聖,低級趣味。人怎麼就褻瀆了,就低級了?胡不歸聳肩裝傻,模仿照片上那些白種人習慣使用的肢體語。宋白波不理他,繼續授課。她更改了授課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