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再接受一次使命(1)
「喂,聽我說個段子哈。***有那麼個人,農村人,是縣裡一個領導的親戚,領導把他招進縣城,還農轉非了,還當公務員了。在農村時,他劁過豬,劁豬這活相當於獸醫,獸醫和醫沾邊嘛,他就被安排到衛生局當副局長了,副科級幹部。他走馬上任頭一天,去醫院視察工作,看著醫院走廊里掛的那些牌子,越看越來氣,因為那些牌子寫著:婦產科、皮膚科、五官科、內科、外科、骨科……他悄悄問給他開車的司機,什麼級別比副科級低?司機答,股級。於是,視察完畢布置工作時,他指示醫院領導,立刻把走廊上那些牌子換掉重寫,要寫成婦產股、皮膚股、五官股、內股、外股、骨股……他說,你們醫院救死扶傷,的確重要,可再重要也不能不知天高地厚嘛;我才副科級,你們自稱科,把我這副局長往哪擺?」
「你——誰呀?」
「你怎麼不笑?」對方有些掃興。
「我聽過這笑話。」
對方說的暗號隱語密碼,不規範,我不會呼應一次不規範的接頭聯絡。
電話把我吵醒之前,我正做夢,夢到一個由我主持的會特別混亂。楊迎春也在場,卻不幫我,還像別人那樣看我笑話。我就喊她:春兒,春兒……正喊她時,電話響了,是床頭柜上的座機電話。對電話聲,我比楊迎春敏感,再說了,再不醒,夢中那個讓我抓瞎的會能急死我。我動作挺快,第二串鈴聲尚未響完,話筒已被我舉到耳邊。按照在公司養成的習慣,我迅速說你好,並報出名字。我感到,我說話時,對方無聲地笑了一下,是笑完,才講了上邊那個笑話。此時我迷迷糊糊,但仍能斷定,對方不是x公司派來的人,不是我的接頭人聯絡員。不光那笑話里的三個關鍵點他全沒說對,還加了段蛇足,最後我沒以「那些木牌重寫了嗎」響應他,他也沒表現出驚訝失望。是惡作劇。但依照公司的禮儀要求,斷定了對方惡作劇,我也沒火,一直聽他把話講完,才問他是誰。電話里的聲音有點耳熟,可怎麼使勁,我也猜不出什麼人會這麼無聊。
「嘿嘿,」對方這回出聲地笑了,「聽不出我聲音?我是……」
「唔?」我一驚,「噢,噢噢噢——」我一下聽出他是誰了。我嗖地鑽出夾被單,站到地上。「是,嬴總?嬴總!嬴總嬴總,對不起嬴總,我才聽出來……」
「沒關係沒關係,你要一下就聽出來,我倒覺得不舒服呢,哈,我會想,你天天都琢磨我怎麼說話呀?我們接觸少嘛。唔,這麼早打你家電話,又這麼不禮貌地講笑話逗你,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哦,誠實……」
「我,啊,這個……」
「另外呀,你沒叫我嬴先生叫嬴總了,害得我也要跟你挨罰。」
「不會挨罰,嬴總,」我嘴上說得隨隨便便,心裡仍然忐忑不安,「現在不在公司,也不是工作時間,彼此不稱先生不算違紀。」
「嘿,也是哈,你反應倒快……」
與我說話的,是我們公司——y公司瀋陽分公司的嬴總經理,他是公司一把手,最大頭目,我的絕對上司。這時我已完全清醒,思維運轉得比電波還快。我想不好,嬴總帶出來的那句「誠實」,什麼意思。公司要求,員工在與事實的或潛在的客戶打交道時,面對多無理的對象都不能失禮,在家也一樣,為此我們宣過誓的。他想說我表裡如一嗎?可他的所指里,是不是也有另一個意思?前些天,我打了報告請休年假。休年假是件普通小事,可准假前,他秘書卻特意問我,想去哪玩,出去幾天,何時回來。我說哪也不去,只在家睡覺,天好的話,會釣釣魚。我的誠實也包括了這個?可他那麼大個官,那麼高的身份,與我這種部門經理,平常連招呼都懶得打,卻大清早晨六點多鐘來考察我行蹤,正常嗎?也許,是他對我產生了懷疑,在試探我,只是,對那道聽途說的暗號隱語密碼,他未能掌握其機關暗卡。
「你夫人也醒了吧?她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她……哦,我下地來廳里了,我手裡拿的是子母機上那個無繩電話。我愛人醒一下翻個身又睡著了,你說吧嬴總,沒人能聽到我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