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妾身當罰

無拘院。

穿著黑色披風、戴著帷帽的尊貴女子進了佛堂。

一進去，她身後跟著的中年婦人，替她取下了帷帽。

一張雍容華貴的臉顯露了出來，她氣度不凡，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與優雅。

正是後宮之主，謝皇后。

替她拿著帷帽的嬤嬤，退到了門外，佛堂里，只剩下母子倆。

謝皇后看向蒲團上跪著的男人，從她進來，他一直臉色淡然，無悲無喜，無欲無求。

又是這幅她看了就來氣的死樣子！

她的兒子，那般優秀，那般狂，怎麼就突然變成這幅樣子了呢？

老天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她難受、惋惜，也有怨恨。

明明離那個位置，就差一步，他卻突然轉身離去。

他知道這對自己意味著什麼嗎？

她和王貴妃鬥了那麼多年，若是儲君之位，落到端王身上，那她還有活路嗎？

她多麼希望，她兒子那清冷的臉上，能染上俗世的慾望。

無論是對權勢，還是對女人。

謝皇后壓下煩躁的心，柔聲問道：「廷煜，那刺客傷到你了嗎？」

煜王拿出紙筆，寫下兩個字—「無礙。」

「哀家求了陛下徹查此事，也推舉大理寺卿調查此事，你知道陛下最終選了誰嗎？」

煜王沒反應。

皇後繼續道：「陛下最終選了王復！這次刺殺你的，明顯就是他們王家的人，陛下卻令王家的人來審這件事，這不擺明了包庇嗎？陛下已經偏向王家了。廷煜，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等陛下真立趙廷端為太子，那一切就晚了。」

煜王依舊沒反應。

皇后氣得的眼眶紅了。

果然，他不在意，他心裡只有該死的佛祖！

她甚至壓抑不住自己的怒意，想將那佛像砸了。

皇后深吸一口氣，才不至於身體顫抖：「你不在意母后，難道也不在意林家那個姑娘嗎？你真的覺得，我們謝家完了，你煜王完了，她還能有活路嗎？她的娘家就是虎狼之地，她沒活路，她娘家也沒活路。」

皇后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煜王，卻見他的表情，依舊沒有絲毫變化。

皇后的心，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沉到了谷底。

又升起一股濃烈的怒意。

皇後轉身，憤然離開了佛堂。

她一出來，余嬤嬤便連忙上前，將帷帽替她戴上。

「哀家被騙了。」皇后的聲音里難掩怒意，「哀家還真以為廷煜對林家那姑娘動了心，還施以恩德。哀家還好奇那姑娘如何特別，竟能讓廷煜破例。如今看來，她確實特別，特別膽大！她騙了王府的人，也騙了哀家！」

余嬤嬤也嚇了一跳，這姑娘的膽子也太大了。

要知道，耍弄皇后的代價，根本不是她能承受的。

「哀家要見林家那兩個姑娘。」皇后開口，語氣平和，眼中卻帶著殺氣。

……

烈日炎炎。

林窈跪在地上，林思宛跪在她的前面。

林思宛似乎意識到即將大難臨頭，身體不停地顫抖，像是隨時可能暈倒過去。

等了一會兒，林窈看到了一雙腳，從她身邊走過。

在她面前的時候，頓了一下。

那雙靴子格外金貴，繪著鳳凰，主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那雙腳繼續往前走，噔噔蹬的聲音，讓人膽戰心驚。

「煜王妃，進來，哀家有話要和你說。」

「是。」林思宛的聲音顫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慢慢地朝著裡面走去。

沒有人理會林窈。

林窈已經想好的狡辯之詞，甚至都沒有發揮的機會。

林窈十分煎熬。

長姐被叫進去做什麼了？

皇後會怎麼對她？

不一會兒，林窈就聽到裡面傳來慘叫聲。

「啊……啊……啊……」

聽得出來，在拚命壓制了。

但是，太疼了，疼到忍不住。

林窈聽了一會兒，就忍不住了。

這件事，本來就是她的錯。

林思宛是在替她受過！

林窈從地上爬了起來。

門緊緊關著，門口有兩個面色威嚴的嬤嬤守著。

林窈咬牙，朝著門口走去。

那兩個嬤嬤攔著。

「娘娘在給王妃訓話，還請姑娘在這等著。」一個嬤嬤面無表情道。

「我要見娘娘，我有話要說。」林窈道。

那兩個嬤嬤不為所動：「老奴只聽從娘娘的命令，姑娘還是去跪著吧。」

怎麼說，也不肯林窈進去。

另一個嬤嬤，直接壓著林窈跪著。

林窈聽著林思宛的叫聲越來越痛苦，似乎痛到了極致，又變得虛弱。

皇后這樣，是想要林思宛的命啊！

林窈抬起頭，猛地看向壓著自己的嬤嬤：「齊嬤嬤，你有個女兒，被你丈夫賣了，你一直在找她，我知道她在哪裡！」

上輩子，林窈機緣巧合之下，見過她的女兒。

林窈本來不想提上輩子的事，容易惹禍上身。

但是，她實在無路可走了。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林思宛被折磨死，還是因自己而死！

林窈這話一出，齊嬤嬤的臉色果然變了。

她覺得怪異，她明明只是託人暗中尋女兒，林窈一個深院女子，如何知道自己的事？

「齊嬤嬤，求您讓我去見皇后，我會告訴你，你女兒在哪裡。」林窈道，「你的女兒，肩膀上有一顆暗紅色的胎記，對吧？」

難道她真的知道些什麼？

齊嬤嬤眼中閃過掙扎，顯然，違抗皇后的命令，下場很可怕。

她此舉，要麼被打一頓重傷，要麼死。

但是，她又實在想知道女兒的下落，她日日想，夜夜想，就想找到自己的女兒。

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希望。

齊嬤嬤一咬牙，點了點頭。

齊嬤嬤鬆開手，扶著林窈起身，朝著門口走去。

另一個嬤嬤攔住了她：「齊淑，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違抗娘娘的命令，你知道什麼後果嗎？」

齊嬤嬤咬牙，點了點頭，哀求道：「雲姐，你幫幫我，一切後果都由我承擔。」

那雲嬤嬤盯著齊嬤嬤看了一會兒，最終冷冷道：「你要找死，我也沒辦法。」

然後退到了一邊。

齊嬤嬤推開了緊閉的房間門，林窈直接沖了進去。

一進去，便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而她的阿姐，虛弱地趴在地上，臉色慘白，猶如鬼一般，奄奄一息。

「林窈，你來替她嗎？」一個威嚴矜貴的聲音響起。

林窈抬頭看去，一抹尊貴的身影坐在那裡，她的臉，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裡，聲音淡淡的，卻猶如索命的修羅。

「娘……娘，是妾身的錯……妾身當罰。」林思宛虛弱而顫抖的聲音響起，「林窈，你出去！」

林窈的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