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王惡察真人過失真人還客商明珠(2)
在家千日好,出路半朝難。
說話他並無半句話兒嗟怨,只有一夥旅客約有十二三人,走忙忙的趕上真人,說道:「這位先生,怎的雨傘也沒有?」真人道:「雨傘倒有,只適才被狂風揭去。」內有一客商道:「今日的風也不是風,今日的雨也不是雨。」又有一客商道:「這個時候,要這樣大風怎的?終不然清明風、魚苗風、桃花風。」又一客商道:「這個時候也沒用這樣大雨,終不然是豆苗雨、梨花雨、黃梅雨。」又一客商道:「我若做神仙時節,把那行風的風伯,行雨的雨師,吊在半空之中,每人打他一千。」
你看,途路之中,人多嘴多,講的話兒,真不真假不假,哪裡有些兒正經。真人道:「你們列位老爺.此是天定事,不要這等怨三怨四。」內有一客商道:「你這先生,遍身濕濕的,還恁般心寬,全不想會黃腫病哩。」真人道:「人語講得好:』黃腫不打行路客,痰火不害苦力人。」這卻不打緊,內又有一客商道:「雨若還不止,只愁你沒有衣服換哩。」真人道:「諒此時沒有久雨,這衲頭今日是大雨淋濕,明日天晴,又是日頭替我晒乾,天公豈肯虧負我們?」內有一客商笑道:「這樣的人,是個古老的君子。」
薩真人雖是這等講,只見那雨下的轉大。那些客商們說道:「先生,雨轉大了。你慢慢的行,我們向前走罷。」真人道:「不在忙上,前途亦有。」真人說便是這般說,只見「狂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這風雨自巳時初起,到午時中就止了。遙望長空,雲收霧散,一輪紅日剛照當頭。真人乃到了一亭子之上,脫下了衲頭,止穿著身上短衣,把袖頭扭去了水,對日曝干,自坐在亭子之上,乃吟詩一絕云:
雨驟風狂天地昏,長途旅客欲**。
而今喜得陽和出,多謝蒼天覆佑恩。
時符使看見這個真人,落雨之時淋得個孤孤凄凄,好似雨打寒雞,破衲頭一身是水,全無半點嗟吁,及天霧之時,又吟詩答謝天公,乃嘆道:「此好人也!此好人也!」王惡道:「明府,明府,且不要恁般稱羨他,自有不停當處,你看我結果著他。」
一日,真人又到永寧州,有一地名叫做濯濯鄉,一連二十里並無一根樹木。山無樹木,此孟子所云:「是以若彼其濯濯也。」因此叫做濯濯鄉。真人行至其處,忽然有大便,此乃緊急之事,哪裡還忍得哩?王惡喜道:「此化日當空,若還穢污三光.須教他作鞭下之鬼。」符使道:「且看他怎的。」
只見真人左尋右找,沒一個廁屋,又沒根樹木,當空而便,恐穢污了三光。好個薩真人,前番被猛風揭去了雨傘,此時又買有新的,於是從田心中間,將那雨傘撐開,遮了日頭,方才大便。便了即以手扒著土塊,厚厚的掩之,然後撤去其傘,卻從溪流中洗溜溜乾乾淨淨。又念了幾句「九鳳破穢」的神咒,再念幾句「干羅答那」及「常清常凈天尊」解那厭穢。符使看見這等,乃與王惡道:「此人細行謹密,無一疵可指,你還打得他么?」王惡道:「明府,明府,打他不在今年,定在明年,你只等等看。」
卻說真人一日又行到曲靖府甘興驛,忽見歧路之傍遺有一顆明珠,那珠呵:
光光瑩瑩,團團圓圓,似參星商星之燦爛,如奎宿壁宿之光寒。赤水之遺以象罔而得,合浦之去因孟嘗而還。此珠啊,曾系之驪龍頷下。此珠啊,曾蘊之老蚌腹間。魏惠玉嘗懸以照乘,伍子胥且懷以過關。真箇是圓似丹砂洗葯井,光如露水走荷盤。蛇報隋侯真是異,蟻穿孔子實為難。
真人見了這一顆珠光亮亮的可愛,乃說道:「明月之珠委棄道側,行者在過豈不按劍相視乎?」乃低著頭撿將起來,指去其塵垢,遂以紙卷定,藏於袖子之中。王惡看見,乃舉起鋼鞭對符使說:「道不拾遺,古之淳俗,守堅在路途之上撿人明珠,不打死他更待何時?」符使急止之,說道:「焉知他撿了此珠,把還人不把還人?」王惡道:「那一顆珠兒,他已曾將紙卷了放在袖子之中,尚把還人哩,我只是賞他一鞭。」符使道:「城隍爺爺叫我做明府,你若胡亂打死了人,我就與你做對頭。」王惡無奈,只得忍住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