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薩真人殮老惜幼用雷火驅治疫鬼(1)
卻說薩真人一日又雲遊至一地,名西浦。***那西浦曠野之中,死有一老者,恰有八、九十歲。遺有一幼者,可只是兩三歲的孩子。彼時王惡與符使先至其處,王惡道:「薩守堅來此,若不憐惜死者,不看顧幼孩,此乃忍心害理,可要打他一鞭。」符使道:「惜幼憐死,到也是個大道理。他若沒有此心,我也難教你莫打,只看他怎的?」未畢,薩真人卻前來也。只見歧路之上死有一老者,又遺有一幼者。那死的老者怎生可憐?則見:
長長的髯好比三冬之雪,短短的偏疑九月之霜。圓凈凈的死不瞑目,赤喇喇的體津光。腳下無一雙破破損損的舊襪履,身上無半件短短小小的好衣裳。此是何一方孤孤苦苦的父老之輩?這是哪一處巴巴結結的丈人之行?甚由不好好生生終於正寢?那緣故卻伶伶仃仃橫屍於道傍?烏鴉見之欲伙伙群群飛下而共啄,黃犬聞得思三三兩兩帥眾以相傷。這般呵令人凄凄慘慘,真箇是死得凄凄惶惶。那遺的幼者,卻又怎生可憐?則見他:
淚眼兒點點滴滴,哭聲兒嗚嗚呱呱。似伶伶仃仃的乏侞幼羝,例咿咿啞啞的失哺雛鴉。這不是鄧伯道丟著親嫡嫡的兒子,這不是劉氏女撇下著孤孤苦苦的娃娃。可惜他嫩嫩雛雛年兩歲,為甚的啼啼哭哭路三叉?別人家兒女尚包包匝匝於襁褓,此處的孩子怎拋拋閃閃於泥沙?覷他的容顏卻懶見嬉嬉笑笑,聞他的聲氣但只會叫著奶奶爹爹。哭奶奶的哀哀怨怨聲哽哽,望爹爹的悲悲切切眼巴巴。試看他凄凄惶惶的行狀,卻令人傷傷感感的嗟呀。
卻說那死的老者為甚的身上無衣,腳下無鞋?為因有個乞丐在此經過,見了這老的將死,就剝去了衣服鞋襪,所以身上光光的。真人來到此處,看見著老的無所終,幼的無所養,止不住愁積胸膛,淚流腮頰。又見這死者無衣無履,他就脫下了兩個衫子,又脫下了腳下的鞋襪,緩緩的為死者著了。卻又不忍這娃子啼哭,怕他飢餓,連忙的咒有一枚棗子,把與那娃子止餓。那娃子吃了那棗才不啼哭。
真人思欲埋此老者,不能備副棺材,莫說備棺材,曠野之中就是要挖個土袕,也沒有借一張鋤頭並一個簸抬兒處。沒奈何的,只得將所佩法劍緩緩的把土兒鍬著。鍬的土多,卻又把個衲衣襟包將出來。此好似甚的?就相似個「賢哉趙氏女,麻裙包土築墳台」一般。
土坑兒挖有兩三尺,真人又將那法劍東去砍些樹枝,西去砍些蕉葉,將那樹枝蕉葉兒在土坑中先鋪了一層,然後抱著死者放在枝葉之上,又把著蕉葉兒重重疊疊的蓋了幾層,遂又包著土將那屍骸掩覆。掩覆已畢.乃淬礪其劍,插入匣中佩之。遂背著這個娃子尋他的親屬,默想道:「此老者必是娃子的公公,這公公或抱著孫子往哪裡去的,不想死於此地。這娃子諒必不出十里之外。」
於是,往東村借問,東村無一人曉得。往北村借問,北村無一人知道。往西村借問,西村無一人招認。真人只得往南村而去,恰去到一個人家,有一位長者八十餘歲,只見那長者:
拄一根不長不短的竹枝,服一件不黃不白的布袍。戴一頂不高不矮的絨帽,系一條不大不小的麻條。真箇是香山五老中一叟,兀的是商嶺四皓內二髦。雖不為清朝元老居廊廟,卻原來陸地神仙隱蓬蒿。
這老者一見了這個娃子,就問著真人說道:「先生,此娃兒從何處抱來?」真人道:「貧道昨日在西浦,只見曠野之中歧路之上,死有一個老者,又遺有這個孩子。那老者是我埋了,今抱此娃子尋他的親屬,闖了一日,怎的沒有個下落?」
老者聞,即「呀」的一聲,不覺那淚珠兒就掉下來。真人問道;「長者為何下淚?」老者道:「這死的卻是鄭德翁,此娃子是他的孫子。德翁一生積善,只因他住壞了居址,做壞了房子,招瘟惹災,不想道今年合家染了個疫症,一個兒子、一個媳婦病甚重篤,將欲氣絕而死。這德翁恐這個孫子倘又被疫症所染,就絕了后,想必抱這娃子到女兒家去躲逃。德翁到他女兒家裡恰有三十里路程,德翁是個九十歲的人,一定行路不上,就死在西浦。可憐!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