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仙凡顛倒，擎天螻蟻

第21章仙凡顛倒，擎天螻蟻

瀟瀟雨歇，一場瓢潑大雨與紛飛大雪在空中凝結。

於夏季傾覆整座荒域，雨水融合雪花凝成冰珠，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鋪就的道路上。

人們行色匆匆趕回家，收拾正在晾乾衣物，帝京城很快就空無一人。

擔金汁老者，微掀斗笠，抬眸注視天空，輕嘆道：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皇朝建立多磨難，人族何時能當興...」

「盛夏之節，紛飛鵝毛大雪，這是災殃之兆啊。」

「女帝閉關，朝廷雪藏，諾達帝宮唯有帝君一人守望，他是在等什麼？」

距離大晉皇朝宣布進入雪藏狀態，已經過去五個月了。

期間。

除各地駐守官員，朝廷皇宮只剩帝君一人。

隨著時間推移，不斷有詭異事情頻頻發生，天象愈發紊亂，四季彷彿顛倒無常。

不止如此。

時常有擎天境修士遭遇不知名厄難。

十天前，大晉皇朝新晉擎天——「天都將軍」，突然癲狂，直接導致一座城覆滅，據傳聞，空城中流血漂櫓，屍體堆砌成幾十座山，端是恐怖無邊，若非劍主蘇清秋出手，這次大禍都不知如何收場。

三十天前，三清道觀觀主，擎天境初期修士，於閉關洞府暴斃解體身亡，死亡時餘波掀翻十萬大山，導致那片區域時空徹底坍塌。

兩個月前，龍隱宗宗主，半步擎天修士，年僅三百歲，堪稱天賦異稟，再給他一段時間，必將突破擎天！卻因急功近利，失去穩重，非要強行沖關，結果擎天根基盡毀，當場化作一個廢人。

兩個半月前，遊仙散人...

三個月前，兩位大晉擎天修士鬥法切磋，不慎打出真火，二人雙雙隕落...

...

...

短短五個月時間，因各種災厄，而莫名其妙死去的擎天修士，已經有八位！

最詭異的是，從調查結果來看，無論是死因、殘餘痕迹、回溯當時場景，都十分正常，沒有外力干擾因素。

不止是荒域。

近些年來，天州也有一些朝暉境修士逐步踏入擎天境，攏共約莫有十幾位，結果在這五個月時間內，隕落將近一半！

歸於這些種種，但凡智商稍微正常點的人，結合大晉皇朝突然雪藏，一定是有大災將至！

如今，災難腳步已經愈發逼近。

「世事無常，大道顛覆啊。」

「曾經高高在上的仙人，化作螻蟻掙扎求生，而那些卑微凡人，卻能得逍遙自在。」

「當天塌下來，首先砸死的，一定是個頭高的。」挑糞老者悠哉吟唱，搖頭晃腦。

...

...

青州。

某山巔崖畔，兩道身影迎風而立，望著崖下雲海翻滾。

李夜眸光深邃，淡然道：

「天道復甦在即，清除擎天以上謀划已經浮現，在它徹底蘇醒之前，清算就已經開始。」

「我不知能否熬過這場難關，近幾個月以來，我愈發力竭，彷彿時時刻刻背負著無數世界，走路時步子稍微邁大一些，渾身筋骨都會斷裂。」

「現在的我，別說戰鬥廝殺，怕是十幾個凡人一擁而上，就能將我斃殺。」

說著，李夜疲憊的喘幾口粗氣，勉強扯起嘴角笑了笑，繼續補充道：

「假如我死了，能否請你幫個忙？」

蘇清秋面無表情，仿若未聞，半晌才淡然回復：「你先說，我再考慮答不答應。」

她愈發貼合當初不太符合的外號：「冷艷劍仙」。

「我死後，想埋骨在天州、青鸞天疆域，李家祖宅，可以嗎？」李夜筋骨顫鳴，不堪重負，一屁股坐下，險些將千米高山坐塌，整座山搖搖晃晃。

蘇清秋淡然道：

「火葬、土葬還是水葬？」

「火葬像是挫骨揚灰，水葬不體面，還是土葬吧。」李夜思索一番說道。

聞言，蘇清秋轉過頭，表情認真，欲言又止。

「咋啦？捨不得我死？不必傷懷，相比較霜燼，我已經活夠本了。」李夜坦然一笑。

「不是，我是覺得土葬太麻煩，不如火葬便利，一把火燒乾凈，直接揚進風裡，讓風把你的骨灰帶往天州，你覺得呢？」蘇清秋認真建議，還補充道：

「我現在也很累，和你不同的是，我累在心境，個人偉力沒有受到限制，只是需要時時刻刻面對各種幻境侵擾，每時每刻都要面對心境污染，我不知道再過一段時間，我還有沒有那個精氣神幫你完成。」

「或許那個時候，我就變成一個瘋子了，直接給你挫骨揚灰，因為我打心底覺得火葬最為便利。」

聞聽此言，李夜笑容僵硬在臉上。

忽然覺得有些不太靠譜。

「呃...」

「我還是尋求其他人幫忙吧。」李夜說完就要踱步下山。

蘇清秋卻是搖頭，嘆道：

「相比較其他人，我反而最為輕鬆，林戮的道則在不斷崩裂，他時時刻刻徘徊在生死邊緣，每天都在忙著修補。」

「無悔那一顆內聖外魔道心，在逐漸走向極端化，朝著內魔外聖趨勢轉變。」

「苦靜被道家典籍中說的「身心意」拉扯，他的三魂七魄與「意」被扯進「心」的深處，看似活著，「身」已死。」

「慧能整天嚷嚷著要尋帝君復仇，要為無我和尚報仇雪恨，要和帝君一決生死。」

「秦烽火內宇宙秩序坍塌，他忙著拆東牆補西牆...」

「總而言之，沒人有時間搭理你。」

李夜滿臉苦澀，搖搖頭說道：

「那好吧，火葬就火葬，盡量讓我走的體面一些。」

面對天道傾軋，李夜已經逐漸絕望。

稍微用點力，動輒重傷瀕死，這會兒來個壯年大漢，惡狠狠推他一把，李夜當場就要被天道壓成瀕死狀態。

蘇清秋淡然道：

「現在是開胃菜，我能察覺到，這只是天道蘇醒前的「餘波」，風雨欲來前的微風拂面，一個月後，當天道完全蘇醒，屆時才是真正的大清洗。」

話音剛落。

忽地一隻老鷹從雲海中飛撲而出，被狂風吹的失去方向，撲騰著翅膀一頭撞向李夜。

「小心！」蘇清秋喝道，就要出手阻止。

卻在此時，她的心魔再次湧上，眼前出現無窮無盡的幻境。

嘭！

白頭老鷹撞在李夜胸膛，後者踉蹌退後三步。

第一步，千米山峰迸裂成兩半！

第二步，渾身筋骨血肉爆開紅色花骨朵。

第三步，李夜下意識用力停住腳步，卻是胸膛炸開，內宇宙瞬間被傾軋成粉末。

噗嗤...

李夜瞪大眼睛，無力跪下，七竅流淌出鮮血，額頭識海位置裂開，有神魂碎片繽紛飄落。

待蘇清秋回過神來，便見到生死一線的李夜，不禁張口結舌，道：「你...？」

「咳咳...」

李夜咳出血液，跪在地上，身下凝聚成一攤血泊，艱難笑道：

「還以為能夠撐到天道蘇醒那天，不曾想，被一隻老鷹撞死。」

「黑暗降臨，仙人如螻蟻，凡人得安生。」

「這就是個人偉力超過限制的代價吧...」

蘇清秋急忙上前，就要抱起李夜，說道：「我帶你尋帝君，他一定有辦法拯救你！」

李夜抬手阻止，搖搖頭：

「不必了，命數如此，不可違逆。」

「帝君需好生準備，迎接不久后的天道復甦，別去打擾他。」

望著眼前一幕，蘇清秋難忍情緒，悲凄一笑：

「如此落幕，你當真甘心嗎。」

這一刻，蘇清秋終於理解那句「仙凡顛倒」的真正含義。

越是中庸，越能得逍遙。

不高不低，不在天道鎖定範疇，又具備一定實力，那才是真正的大逍遙。

可笑堂堂一尊擎天，走幾步路就會遍體鱗傷，被老鷹撞一下就要面臨隕落危機。

仙人何至於如此脆弱！！

「當然不甘心，可又能如何呢，其實吧...」李夜笑道：「我早就不想活了。」

「李霜燼死了，李黛鳶失蹤，唯一執念便是李家族人，如今也有了歸宿，我再無遺憾。」

「故意留在外面，直面天道傾軋，就是想要知道，萬年前究竟發生何事，始祖為何消失，可惜，太高估自己了。」

「不過這樣或許也不錯，有時候糊塗點好，真相往往是把利刃...」

說到這裡，李夜頓住，感受到生機在迅速流逝，抬眸望著蘇清秋，道：

「我覺得還是土葬吧！」

「我想保留四姓家族的體面，火葬實在是...」

「況且你現在精氣神還不錯，權當幫個忙。」

蘇清秋微微頷首，道：

「安心上路吧，你死後，我帶你回家。」

李夜這才牽起一抹笑容，像是鬆了口氣，道：「多謝了。」

臨死前，李夜屢次想要站起身，燃燒最後餘暉，向天道發出他的怒吼。

可傾軋實在太狠。

根本站不起來，但凡動彈一下，死亡倒計時就會減半。

嘗試幾次無果，李夜無奈躺下，閉目迎接死亡。

幾分鐘后。

一尊擎天就這樣無聲無息隕落，如同一隻螻蟻般死去，沒有造成任何動靜。

蘇清秋嘆口氣，一揮手捲起李夜屍身，前往天州、青鸞天疆域。

仙人如螻蟻...

仙人如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