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天光乍泄的一瞬

內地西南。

林嫻姿進入礦洞發起高熱，昏昏沉沉喪失時間概念，四個綁匪輪換拖她趕路，情緒越來越焦躁，很長時間無人說話。

她再次模糊醒來，綁匪起了內訌。

「這條真是大牙當年的逃生路？」

一片黑濃閉塞，永遠向前的燈光照上人臉，林嫻姿認出被逼問是絡腮鬍。

「老歪把，你特娘是不是想死。」

老歪手電筒一抖，燈柱晃到林嫻姿，她忍住一動不動。

「虎哥，機會就半小時，我不想吃槍子。」

「老子曉得，不用你提醒。」絡腮鬍咬牙切齒，「再逼逼賴賴亂軍心，槍子你一個人吃。」

老歪激怒，往前一步，踢到林嫻姿手臂，他停下。

礦洞寂靜片刻。

落後警戒的矮個子淬了口痰，舊事重提。

「當年大家一樣山窩出身，怎麼石大牙就在外頭？」

絡腮鬍明白了，劈手奪過老歪手電筒，一張張面孔照過去，「你們仨能耐抱團了，行，想怎樣直說。」

黑暗裡，三人面面相覷，老歪踢一腳林嫻姿，她沒反應。

開口，「莪們對虎哥你，沒得啥子意見。就是想，石大牙恁這特殊，肯定攥有老闆把柄。咱們走了石大牙老路，出去后，國內不能待了，到國外，萬一老闆翻臉，莪們這不是想穩妥嘛。」

「穩妥？」絡腮鬍餘光掃向林嫻姿小腹，把柄早認了。

他打燈逼照老歪，「你婆娘，我老娘，他倆牙娃子，小閨女都在人家手裡。你穩妥，穩妥個屁。」

燈柱移動太快，林嫻姿沒察覺絡腮鬍動作。

想，今時不同往日，莫士誠二十三年，幾萬美金就能指使這群綁匪，現在錢財不夠，必然得硬性挾制。

可莫士誠在內地情報不通，勢力不廣，怎麼短時間內精準找家屬，又怎麼操縱幾個綁匪縮短刑期。

梁家父子根基在內地，莫士誠除非把莫家拱手相讓，否則不足以他們涉政找死。

餘下，顧舟山沒這能量，金通海是土生土長的新加坡人，更不可能。

是林自秋嗎？

綁匪如今潰敗奔逃，說明外面局勢明朗。按照計劃，林蘭峰確認姦細，要到營救她之後才會表露。

可連城在香江，如果是林自秋，她豈不是被毒蛇環伺？

「那你啷個辦？」矮個子出頭，「我想活。」

一直未出聲的男人表露目的，聲音粗噶，像公鴨。

「虎哥，你給石大牙打電話。問問他，拜把子過命的弟兄坐牢，他在國外吃香喝辣睡女人。不能兩肋插刀，讓他拿把柄護護兄弟咋了。」

絡腮鬍手電筒照他半晌，沒發脾氣，沒威迫，一屁股坐下，「你打。」

公鴨嗓掏衛星電話。

絡腮鬍磕手電筒，提醒，「換個老歪那個沒用過的。」

「為啥？」

矮個子機靈，「外頭髮展太快了，出來我手機都不會用，虎哥怕二次用被條子發現嘛。老歪你快打。」

林嫻姿巴不得他們多爭執，多停留，地下礦洞岔路密集，她身上有定位，可一直移動，警方兜兜轉轉，很難精準找到。

且現代科技進展，抓捕悍匪不止警犬拉線，人工搜索，附近一片地帶通信都會監控甄別。

第一次撥，第二次沒區別，在於警方需不需要。

果然，那頭很久才接起，像層層審批，剛簽完程序。

電話里亂鬨哄，隱約風扇聲嘶力竭的風聲呼嘯，間隙幾聲悶哼。

「你們事辦完嘞？」

「沒有。」老歪咽口吐沫，「牙哥，我們有點虛，想向你討個法。」

「皮嘞法。」石大牙突然爆發，他聲音漸小，像是挪遠手機，靠近風扇，忽忽突突風聲猝然強勁。

強勁的，遠超風扇能發出來的響動。

林嫻姿一激靈，直升機。

「聽見木得？」手機又收回，石大牙聲音激動，「香江飛虎隊，老子現在罐里的鱉，俅的辦法。」

絡腮鬍霍然起立，搶過電話，「大牙，是我，你沒抓到梁連城？」

林嫻姿不祥預感成真，猛然色變，睜開眼。

剩餘三人也大駭，顧不上林嫻姿，圍到電話前。

他們後續能不能出國，全靠用梁連城要挾林嫻姿平案，就像二十三年前，莫實甫掃尾那般。

受害者不追究，再疏通一些必要關節，警方才有可能減輕緝捕力度。

「抓著了。」石大牙說，「難辦的很，我來時候，這小娘們正要跑，嘎子還撞了他們的車，結果我沒細看。介麻耽誤了一趟，等再捉住，警察圍到鼻子眼下了。」

「我們木辦法，退到房子裡頭，帶我就剩仨人。要不是手裡有槍，怕傷人質，警察肯定沖樓。」

絡腮鬍皺緊眉，「內應呢，他保證你能帶走梁連城？你現在挾持人質開道，他肯定會在外面施壓幫你。」

「去球。」石大牙唾罵，「這娘們有姓梁的瓜娃子護著，假裝回內地，其實擺了一道。」

「就是因為他，警察一上來就是飛虎隊，跟早準備好了一樣，跑不掉，說啥也不聽。我剛才要不得進屋快，姓梁的槍子崩掉我腦殼。」

還不如梁連城前幾天去歐洲，梁朝肅跟歐洲警察合作不了，他下手比國內好弄多了。

別墅外電磁指揮車，監聽電話的女警也一頓，忍不住望向一旁。

換上行動服的男人，身型挺拔魁梧，面目冷厲，俯首與負責人密切關注紅外熱成像。

已經沒了雙目赤紅，奪槍射擊石大牙的瘋魔極端，崩潰慘烈。

也是石大牙比內地那幾個有經驗，不僅躲得快，還躲得好。

門窗緊閉，窗帘全拉，沒有任何觀察、狙擊角度。

熱成像顯示又一直呈三點包圍形勢緊緊鎖著地上一大一小兩個人質，不管警方何種突破，第一時間挾住人質擋槍。

此時，隨著電話時間拉長，包圍圈逐漸散開，兩個人湊近窗戶，一個人舉手坐著，正是接電話的石大牙。

「就是現在。」

負責人第一個字出口，身邊男人如一道利風消失在車內。

石大牙接電話，自然不是為了嘮嗑，發泄情緒。

「二虎，你一定跑出來，按我給你的路——」餘光慣性一瞥，他暴起大喝，「你幹啥子——」

馮時恩正在調整角度，他乘機解開連城繩索，不妨被察覺。

「我腿麻，挪一下。」

石大牙不信，握著槍走近。

連城手上繩索已然解開，他過來必然發現。

這一霎，離他們最近的窗戶隱隱約約傳來響動，衣料鞋尖研磨牆壁，沙沙細碎，不注意就被察覺。

連城揚聲，轉移石大牙注意力。「剛才跟你通話的人是誰？」

石大牙腳步不停，繼續走近，連城沒辦法，咬牙加大聲量，說長句。

「是不是綁架我媽媽的人，你們所說的內應還在香江，是林家人對嗎？你們呢，你們受誰指使，是——」

女聲調尖，石大牙刺的耳朵疼，腳步本能慢一拍，「憋住，你問題忒多。」

「到這份上，我還不能問個明白？」

石大牙準備抬步，「啥子份上，我還沒要你滴命，等——」

窗戶啪的被飛踹，玻璃割破窗帘，天光乍泄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