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心堅金石傳(2)
事將有期,直本路參政阿魯台任滿赴京,時伯顏為右丞相,獨秉大權,凡官之任滿者必以白金萬兩為獻,若少不及,則痛遭退黜。***然阿魯台居官九載,罄囊合輳,十不及一。計無所出,謀諸佐使。或曰:\"右相貨財山積,其心已厭,所重者子女珍玩耳。若於各府選買才色官妓二三,不過數百銀。加以妝飾,又不過數百。若得而獻之,右相必納。\"
阿魯台大喜,遂令佐吏假右相之命,公選於各府。得二人,而麗容居其第一焉。而彥直父子奔走上下,謀之萬端,家產盪盡,終莫能脫。
一日,拘其母女登舟啟行,麗容知其不免,而以片紙寄詩一絕於彥直,曰:
死別生離莫怨天,此身已許入黃泉。
願郎珍重休懸望,擬待來生續此緣。
自是不復飲食。張嫗泣曰:\"汝死故是節義,我必遭其毒害。\"麗容為之少食。舟既行,而彥直徒步追隨,哀動路人。凡遇舟之宿上,號哭終夜,伏寢水次。
如此將及兩月,而舟抵臨清。而彥直星餐露宿三千餘里,足胼膚裂,無復人形。麗容於板隙窺見,一痛而絕。張嫗救灌,良久方蘇。苦浼舟夫往答彥直曰:\"妾所以不死者,母未脫耳。母脫即死。郎可歸家,勿勞自苦。總郎因妾致死,無益於事,徒增妾苦。\"
彥直聞之,仰天大慟,投身於地,一撲而死矣。舟夫憐這,共為坎土,埋於岸側。是夜,麗容自縊於舟中矣。阿魯台怒曰:\"我以美衣玉食,致汝於極貴之地,而乃顧戀寒賤,自棄厥生。\"遂令舟夫剝去衣妝,投屍岸下焚之。
火畢,其心宛然無改。舟夫以足踏之,忽出一小人物如指大。以水洗視,其色如金,其堅如石,衣冠眉纖悉皆具,脫然一李彥直也,但不能動耳。舟夫持報阿魯台。台驚曰:\"噫,異哉!此乃精成堅恪,感氣化,不然烏得有此?\"嘆玩不已。眾曰:\"此心如此,彼心恐亦如此,請李彥直之屍焚之。\"
阿魯台允令焚之,果然心亦不灰,其中亦有小人物,與前形色精堅相等,然妝束容貌則一張麗容也。阿魯台喜曰:\"予雖致二人於非命,所得此稀世之寶。若以獻於右相,雖照乘之珠不足道也。\"遂盛以異錦之囊,函以香木之匣,題曰:\"心堅金石之寶\"。於是給張嫗白銀一錠,聽與二人治喪,並同來之女各資路費遣歸。於是阿魯台兼程而進。
不日至京,上謁右相,奉上其函,備述本末。右相大喜,啟函視之,則非前物,乃敗血一團,臭穢不可近。右相大怒,召法官謂曰:\"彼奪人之妻,各致死地,自知罪大,故以穢物魘我,意在逃刑。\"遂下之獄。法官執畢,上報曰:\"男女之私,堅志恪,而始終不諧,所以一念之感結,成形如此。既得合為一處,遂氣神,復還舊物,理或有之。\"右相不允,終置阿魯台於法。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