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Episode.2
瑞德的眼睛瞬間張大,大大的棕色眼眸配合著眼睛下方青色的一圈,落在陽光的陰影里,顯得格外的可怖。
閉眼,睜開。再閉眼,漫長的黑暗之後,再睜開,瑞德無力地揪著自己的頭髮,還在!這種該死的錯覺到底要跟著他到什麼時候!
一隻手顫顫的出現在牆角。
似乎是猶豫了半天,這隻手在半空中停留了很久,終於是抓住了歪倒在地的玻璃瓶。
瓶子入手的冰冷溫度讓瑞德幾乎是不自覺得笑了,看,這麼真實的觸感!他的幻覺已經從視覺迅速進化到觸覺了嘛……
麻醉鎮痛葯,學名鹽酸氫嗎啡酮,所以這就是會困擾他一輩子的噩夢了嗎?
「瑞德,你拿這個空瓶子站在那裡發什麼呆?」看吧,霍奇也覺得自己怪怪的。瑞德苦笑,正準備轉移話題,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對上霍奇疑問的眼神。
「你看得到這個?」瑞德緊張地舉起手中的玻璃瓶。
「當然。」霍奇挑挑眉,「我不認為我的視力退化到連這個也看不清楚。好了,我們回警局,看看其他人有沒有別的什麼發現。」
所以這不是自己的幻覺?瑞德壓根沒注意霍奇已經離去的身影,只是獃獃地站在原地,反覆地檢查著手中的瓶子。
很普通的,玻璃瓶子。
但是為什麼早上羅西他們看不到,甚至是在案發現場的那次,霍奇的反應也表明是沒看到的……瑞德摸摸下巴,他的世界是要崩塌了嘛,各種靈異事件都出現了。
他明明,不信神。
而且,這個明明也不是空瓶子。
瑞德看了看瓶子裡面熟悉的羊皮紙,內心的疑惑更甚:
到底什麼才是真實,他真的搞不清除了。
瑞德搖搖頭,把瓶子隨意地塞進背包,去追趕已經走遠的霍奇。
——至少剛才霍奇的反應說明,那個瞬間他看到的,摸到的,是真實的。
不然,他肯定會認為自己瘋了的。
這明顯是一個很受壓抑的青少年的房間,到處都是黑色的基調,牆上貼著的是各種灰暗色彩的照片和圖畫。
瑞德坐在電腦前,準備按照剛才霍奇要求的那樣,去檢查歐文的電腦。
——「我不是在懲罰你,我是在使用你。你比任何人都了解這個孩子,去找一些有用的線索!」
看,這就是霍奇的原話。瑞德隨意地點著滑鼠,看著電腦上的文件。不過,在自己潛意識地怪罪當地的治安官,打擾到剛才的側寫之後,也不怪霍奇會如此地情緒激動。
「嘿,孩子。你不是唯一一個和他有相同感受的人。」一旁的床墊上塌下去一塊,是摩根。
瑞德靜靜地聽著摩根講述他是如何努力,在一個暑假的時間,從一個細胳膊細腿的黑人小鬼長成一副運動員的體魄。
「那不是為了虛榮,瑞德。你明白的,是為了生存。」
也許是被摩根的這句話打動了,瑞德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午後,那個每每想起來都讓他痛不欲生的時刻。
瑞德記得那不過是一個平常的放學后,他被人騙到體育館的後面。那個聲稱找他的女孩也在,嗯,艾樂絲,他還記得這個等同於校花一般的女孩的名字。他甚至還記得當他被人扒了衣服,綁在球門柱上,被整個足球隊的人恥笑的時候,那個女孩金黃色的頭髮在空中飛舞的弧度,她捂住嘴大笑的神態。
這些場景平時都被壓在他的記憶深處,不願觸及。但是等到被同樣的事情刺激的時候,它們就會翻騰出來,瑞德才發現,其實他始終都記得。
——他那麼苦苦的哀求,卻沒有一個人伸出手。他們只是袖手旁觀,笑著。
「甚至,在我回到家的時候,我媽媽還守著電視機看電視劇,根本沒發現我午夜才到家的事實。」瑞德吸吸鼻子,對著摩根苦笑。
這些從未對人說過的事實,此時不知道為什麼,就像被觸動一樣,讓瑞德對著摩根一吐為快。
摩根默默走到瑞德身旁,重重地在他肩膀上按了按,視線被桌上放置的一個東西吸引了。那是剛才瑞德從包裡面掏出來,放在桌上的。
他只是隨便的點了點透明瓶子的瓶塞,壓根沒有注意到瑞德陡然收縮的瞳孔,只是轉過來對著瑞德說道:
「那些過去在學校教的知識我們都忘得差不多了,唯獨那些欺負我們的人和事卻難以忘懷。瑞德,這些事不需要被牢記。」
瑞德還沉浸在摩根碰觸漂流瓶的震撼中,他只是怔怔地隨口接過話題,不假思索,「歐文,只是想忘記,我懂那種感受……」
說到這裡,瑞德就像突然被驚醒一樣,目光瞬間聚焦,射向摩根,「歐文害怕的是被遺棄,就像當年他母親車禍離開他一樣。而他選擇喬登…」
「是因為他知道喬登一直以來因為反應慢而自卑,是不會拋棄他的。」摩根會意,「如果帶走喬登,我們就能救了她。」
摩根讚許地看了一眼瑞德,「做得好,孩子!我去打給霍奇。」
看著摩根幹練的拿起手機撥號走出屋外,瑞德這才回到桌子旁,看著那個剛才被摩根碰觸的瓶子。
盯著這個看上去無比普通的瓶子一會,瑞德緩緩地伸出手,碰到瓶壁那熟悉的冰冷溫度。
這個觸覺是真實的。
所以一直以來,困擾他的幻覺其實並不存在?
不光是霍奇看得到它的存在,摩根甚至還用手碰到了。
那麼,之前別人的視而不見又是因為什麼呢?
瑞德垂下眼,思索了一會,選擇了打開瓶塞,拿出裡面的羊皮紙。
也許,這上面會有答案。
一樣散發著悠久歷史氣息的羊皮紙。
一樣華美的花體字。
不同的卻是瑞德的心情。
只是,紙上沒有答案,還是一樣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語,但在此刻卻又顯得格外合適。
——「有緣人,你有煩惱需要人聆聽嗎?」
瑞德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這是在讓他像小孩子一樣寫下自己的煩惱,然後渴望會有天使來收走嗎?
真是可愛的故事,可惜不適合他。
也許,自己只是太過緊張兮兮了。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奇幻的事情發生。
瑞德搖搖頭,感慨了一下自己最近越發緊繃的情緒,胡亂地把紙條塞回瓶子,放進背包。
卻沒有發現瓶身上泛著隱隱的光芒。
在聽了摩根和瑞德的簡報之後,霍奇皺眉下了個決定,想辦法讓喬登主動離開歐文。
可是喬登是一個曾經受到太多傷害,她願意相信的人實在太少。
這也是為什麼所有人現在都聚集在伊琳家。她是喬登唯一的朋友,也是除了歐文,唯一一個能夠發信息到喬登的掌上電腦的人。
就在瑞德把新聞報道和歐文槍擊曾經欺負過喬登的學生的視頻發過去之後,喬登就下線了。這邊艾米莉和霍奇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事情的發展,這個時候只能看喬登的選擇了。
等到她的號碼重新上線,瑞德他們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個人的口吻發過來的消息。
「你們讓她背叛我。」
是歐文。
「哦,我的天!請告訴我,我們沒有害死喬登。」艾米莉首先受不了的扶額,看向霍奇,他們的老大。她是一個情感非常細膩的女人,這是她的優點,總是能夠很快發現案件中的線索,但有時也帶來很多不便。
而坐在那裡的瑞德也慌張地和艾米莉對視一眼,同樣看向了嚴肅的男人。
彷彿這樣才能確定,他們所做的是正確的一樣。
霍奇並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任何言語都是無用的。他們能做的,也許只剩下祈禱了。
警局裡,艾米莉和jj相對而立,jj也難得的靠在牆上不言語,心煩的把弄著脖子上的金鏈子。這個鏈子是她的姐姐的,總能帶給她許多鼓勵和勇氣。
「這樣做是對的。」jj喃喃低語,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艾米莉,還是在說服自己。
「我知道…」艾米莉自然直到這樣做才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唯一的辦法。可是理智知道是一回事,情感上的接受卻是另外一件事。
「我只是希望這樣能夠幫到她…」
jj看著這樣沮喪的艾米莉,正要說些什麼,卻突然看到對著自己的門開了,她打斷艾米莉,示意她看向身後。
一個金髮的年輕女孩站在那裡。她穿著藍白相間的格子上衣和牛仔褲,看上去格外單純和無助。
在看到艾米莉和jj走過來的一瞬間,她隱忍已久的淚水終於滑下臉龐。
「喬登。」艾米莉喃喃出聲,喊出女孩的名字。
警局的大廳里,霍奇和摩根等人正在等待著辦公室裡面艾米莉和jj的談話結果。
喬登即便選擇離開了歐文,也絕不願意其他人傷害她。
可若是不早點找到他,失去最後一根稻草的歐文,也許會選擇再次傷害別人甚至是自己。
「霍奇,他在斯達曼的農場。」艾米莉急匆匆的走來,帶來了歐文的下落。
bau的眾人幾乎是立刻出發,和當地的警方一起,來到了農場外。
然而,卻沒有發現歐文。
除了一個挖到一半的坑,一具屍體和一張紙條。
——「我去還媽媽的項鏈了。」
下一個目的地,歐文母親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