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年紅色的雪
若非皇帝生性多疑，聽信奸臣，擔心帝位不保，連同他國君主，害死了自己的父親，大啟何以變得如此。
想當初，謝錚和他的謝家軍一上戰場，必是取得大滿貫的勝利，敗方永遠都是對面人。
可自從老皇帝，為了坐穩自己的位置，算計謝錚的那一天開始，他的傳奇故事，豐功偉績，從未有一場敗仗的故事，成了一個可笑的笑話。
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榮耀，都如同泡影一般，從謝錚身隕的那一刻開始，就都不復存在了。
謝如嫣忍著心中的恨意，問他：「你帶我來這裡，應該不只是想讓我看，他們過得有多苦吧，你究竟是想說什麼？直接攤牌吧。」
顧九黎淡淡一笑，眼神溫柔地看著她說：「嫣嫣，我帶你來這裡，並不是想要說些什麼，畢竟連這個國家的君王，都不在乎，他們的生死了。」
「我之所以會帶你來這裡，只是想用自己的身份和擁有的力量，為他們做些什麼，哪怕只能救下一人，我也無怨無悔，樂意至極。」
顧九黎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話里略帶嘲諷。
「戰爭給人們帶來了很多的不便，他們本可以過得很幸福，很快樂，甚至是安穩的過完這一生。」
「卻因為權貴爭鬥，皇家利益，因為一些根本就與，他們無關的事情，而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
這些年待在大啟，顧九黎早已經看過了，不少百姓凄苦悲慘的生活，和被迫離開生養自己國家的景象。
當年他離開謝府不久后，謝錚便在戰場上身亡了，以叛國賊的名義，多麼可笑，又令人作嘔。
明明是一國棟樑，戰場上的常勝將軍，卻成了皇帝的眼中釘。
為了除掉他，大啟皇帝不惜和他國的皇帝達成協議，共同謀害了謝錚，使得他身隕，並給他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
除掉了謝錚這一大患，皇帝便將目標定在了，謝如嫣手中的那塊兵符，還有她身後的謝家軍。
顧九黎想想就覺得可恨又可笑，這麼一個沒人性的君主，有何可效忠的，應該趁早將他處置了，立一個明君，不然大啟遲早得亡國。
他搖了搖頭，可惜的語調繼續道：「當年的謝將軍亦是如此，在那個時候，他可是唯一一個，能稱得上是英雄的人物。」
顧九黎冷哼一聲，神情冷漠，鳳眸中卻隱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
「只可惜了，咱們的這個陛下不懂得用人，活生生害死了一代良將，大啟百年一遇的常勝將軍。」
「真是年紀大了，老糊塗了，該死呀該死。」
說來也是可笑，若老皇帝沒有那麼重的疑心，好好運用謝錚這張王牌，大啟何以變得如此。
十年前，因為有謝錚和謝家軍，他們在戰場上的威名，大啟是他國，不敢隨意侵犯的國家。
十年後，大啟成了打一戰，便輸一座城池，只有被打，沒了打別人的資格，回頭再看，它早就沒了當初，謝錚上戰場時的威風。
看到還有那麼多的人，因為戰爭而無家可歸，妻離子散，過著吃不飽，穿不暖，連家都沒有了的日子。
謝如嫣才知道自己，做得那些只是冰山一角，杯水車薪，根本不足以填充整個國家。
從那個百無敗績的將軍，隕落那一刻，好像大啟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若不能及時挽救，及時止損，便只剩亡國的宿命了。
在那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戰役中，大啟失去了很多，原本唾手可得的東西。
若謝錚沒有死，大啟會更上一層樓，也會變成第一大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只能被迫挨打。
那場敗戰後，也讓許多原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窮途末路，不知何時才能迎來光明。
本想靠著打完這場戰後，回家孝敬父母，養育孩子們長大的那群人，終是永遠停留在了那裡。
然而罪魁禍首的日子，依舊過得舒坦，奢靡，甚至將本該補償給，死者家屬的撫恤金剋扣，以修繕皇宮的名義，一次又一次的，剝奪別人的救命錢。
這讓本就貧窮困苦的百姓，日子更是過得艱辛，苦不可言，民不聊生，還要隨時擔心自己的命。
謝如嫣看著原先熱鬧非凡，繁華美麗的街道，成了人們拚命逃亡，大人帶著小孩四處奔波，輾轉了一個又一個村子。
她心痛萬分，卻也無能為力，靠著那塊兵符才勉強活下來的，謝如嫣比任何人都想活著，只有這樣，她才能替他們討回公道，為自己的親人報仇。
謝如嫣心裡明白，想讓百姓不再受戰火紛爭，不用繼續四處逃亡，那個人必須得死。
只有除了老皇帝這顆毒瘤，和那些阿諛奉承的奸臣，大啟才能恢復，往日的和平與安寧。
謝錚戰亡的那一年，謝如嫣不過九歲的年紀，卻已經看透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無權無勢，無錢無背景，在這裡根本生存不下去，活下來的，都是在苟延殘喘，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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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哪怕殺夫仇人就在眼前，她也不得不恭敬的向他行禮，尊稱他一聲：「陛下」。
甚至為了活命，謝如嫣不得不拿出，謝錚留給她最後的保命符，乞求皇帝給她一條生路。
謝如嫣第一次那麼的勇敢，也是第一次站在金鑾殿上，她的心裡雖然很害怕，但面上還得裝作若無其事，不能讓皇帝覺得自己害怕了。
她交出了兵符，這才換取了一線生機，可老皇帝並不打算放過其他人。
在謝如嫣坐上回府的馬車，謝家除自己外，無一人生還，全部被當場處死，血染紅了半邊天。
那天來時烈陽高照，謝如嫣回去的時候，天空卻下了好大一場雪，像是在訴說著他們悲慘的結局。
那一年，連下了好幾個月的雪，謝如嫣很不喜歡，也再沒了從前看見雪時，那般天真開心的笑容了。
不知為何，雪花明明是白色的，可那天自己眼中看到的，卻是血紅的，好似雪花落在梅花上，卻怎麼也遮不住，梅花本有的色彩。
昔日的梅花紅，是一道溫暖，堅韌不拔的光，在寒冬臘月的世界里，開出屬於自己的，那一道鮮艷的色彩。
可現在，在謝如嫣眼裡看到的，卻是一攤血水，是她想要守護，卻沒有能力，也無法護住的人們。
它們毫無感情的飄落，謝如嫣眼眶裡面的熱淚，也盡數落下，模糊了雪花和鮮血的顏色。
當天，謝如嫣被人帶到一座新的府邸，還有兩道皇帝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謝將軍之女謝如嫣，嫻熟大方、溫良敦厚、蘭質蕙心，品貌出眾，朕躬聞之甚悅，皇九子年齡與之相符，堪稱天設地造，世間絕無僅有。
為成佳人之美，特將謝家小姐許配皇九子為王妃，待兩人到適嫁娶之時，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
布告中外，咸使聞之。
欽此。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謝將軍之女謝如嫣，聰慧敏捷，知書達禮，秀外慧中，溫婉賢淑，特封為鎮國公主，賜新府邸一座，賞良田千頃，綾羅綢緞千匹，黃金萬兩。
布告中外，咸使聞之。
欽此。
接過聖旨那一刻，謝如嫣臉上沒有半分喜悅，旁人若是得了賞賜，必定欣喜萬分，連連叩謝。
可她知道這並不是什麼賞賜，而是老皇帝在讓她閉嘴。
明面上說是賞，實際卻是罰，謝如嫣怎會不知他的心思，賜婚九皇子，一個無法繼承皇位的皇子，就算她想翻身，也無濟於事。
皇帝打的一手好牌，不僅在外人面前得了好印象，對叛國賊的女兒寬宏大量，不僅沒有賜死她，還賞賜了新府邸，多大的恩賜。
更是讓她入皇室，享受榮華富貴，飛上枝頭變鳳凰，但謝如嫣明白，他只是想要謝家軍的力量罷了。
謝家軍不隸屬皇家管，他們只聽令於謝家人，若謝如嫣同雲徹成親后，他便也有資格號令謝家軍了。
皇帝留著她，只是想要得到謝家軍，若非如此，謝如嫣早就同當年謝府的大家，一同被處死了。
隔天，謝如嫣將所有賞賜的東西，都給變賣掉，每日穿著粗布粗衣，日子過得清貧，就為了救濟當年，戰場上那些死者們的家屬。
老皇帝不願做的事情，她來做，老皇帝不想讓百姓過好日子，那就她來想辦法。
哪怕是被禁足，囚禁在這座鎮國公府上，謝如嫣也不會忘記，外面那些可憐，生活貧困的百姓。
這十幾年來，她為了復仇計劃能夠成功，一再的忍耐，提升自己的實力。
可面對那些困苦的百姓，謝如嫣無法做到視而不見，只能盡一點綿薄之力，為他們改善生活。
哪怕做得這一切，都只是海底撈月，是徒勞無功，謝如嫣也未曾放棄過半刻。
謝如嫣一直都記得，謝錚在臨死之前告訴她的，要世間太平。
謝家軍只會聽令於謝家人，若以後你遇到什麼，不能解決的事情，都可以找他們幫忙。
「姐姐，姐姐，醒一醒。」
「姐姐，醒一醒，姐姐起來了。」
「醒來了，姐姐，快起來。」
謝如嫣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是躺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