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執意前往
關於邊關動亂,遼人佔領肅州一事,恰在五年前慧心入靈台寺修行后不久便發生的,故而慧心對此事已有耳聞。
當年遼人奪下肅州城后,屠殺了無辜百姓十八萬有餘,朝軍守城將士傷亡慘烈,無奈退守寧州。昔日耳聞戰況之慘烈時,慧心難免唏噓,心中寒涼。而邊關各州百姓多篤信佛法,那些時日靈台寺日日夜夜燃燈念經做法,為這些無辜亡者超度。
而據慧心得知,自去歲春日三月,朝軍與遼軍於肅州城外大戰一場,朝軍攻城失敗,傷亡不少將士之外,直至今日都不曾有大的戰役。
亦是自那次大戰之後,趙舒玉的兄長便沒了寄往家中的平安信。往日里,最長時間是七個月寄了一封家書,而今卻是一年有餘了,故而她的擔憂不無道理。其兄長雖於寧州從軍,然朝軍卻是在肅州城幾十裡外安營紮寨,其寄往家中的書信亦有提及,如今杳無音信,不論是死是活,的確也脫離不了肅州。
這一年多肅州雖是平靜下來,朝軍亦不像當初那般頻繁攻城,選擇休養生息,然慧心心中總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受。
癸卯年,黑兔將遇青龍,或許再過一年歲,便將有大事發生。
然儘管慧心以理勸告,趙舒玉卻並未有所動搖。她並非不知曉這些大道理,然一旦關係起與她血脈相連的親兄長的生死安危,她卻又顧不得那麼多了。
幼時與兄長總是吵吵鬧鬧,常作出相互嫌棄的模樣,可二人的感情卻是十分親近,而這不著調的兄長,實則最是寵愛她,故而她又如何能不擔憂呢?
「……即使如此,既是都來到這裡了,我也總想打聽打聽才是,不然我終究不安心。」趙舒玉垂下眸子,咬著嘴唇堅持道,「若是沒人願意去,我自個兒去便是。」
人既有決心,總是旁人怎麼也勸不動的。
不撞南牆不回頭。
瞧見她那堅定的神色,慧心無奈暗中搖著頭,嘆了口氣。然既是勸告不行,說再多也無益,只能另尋它法去打消她的這個念頭。
撥動著手中佛珠思索著,慧心突然心中一動,隨後便提議道:「不若這樣,你孤身前往著實不安全,我正巧後日要起身去寧州講經,你隨我一起先到寧州城,之後再做打算。寧州離肅州不遠,亦安全,即使要去肅州尋你兄長,也該有個好的落腳點才是,況且也能先在寧州城打聽打聽消息,你意下如何?」
「真的么?!」趙舒玉有些意外,瞬間將方才的不快拋之腦後,面上喜悅之色浮現,「自然可以!謝謝你,慧心哥哥!」
其實慧心本不打算去寧州講經,但此事亦並非他胡謅。
前些日子有寧州富商來岐州採買貨物時,偶然遇見慧心在城內開壇講法,其曾也聽聞慧心的名號,今日終於領略其佛法,目睹其風姿,更是深深信服。故而於講經結束后,富商便誠邀慧心前去寧州城講經,讓寧州百姓亦領略一番慧心法師的高深佛法。
然慧心因考慮今後遊歷之路,且邊關局勢未完全安穩,故而並未馬上答應下來,卻也不曾回絕。
那富商並未在意,只叫慧心先行考慮一番,道七日後卯時於城門外的大槐樹下動身回程,若其考慮好了,便可與他的車隊同行前去寧州。
算算日子,便是後日。
慧心本是打算告知那富商他打算前去南安,不和他去寧州的,而今卻是要暫時擱置去南安的計劃,先同趙舒玉前往寧州了。
因此,慧心便也無需去車馬行問價了,於是準備打道回客棧。與來時不同的是,回去時身後多了趙舒玉這條小尾巴。臨去前,趙舒玉到底對那被他嚇唬的車夫懷有愧疚,故而同他致了歉,又塞給了他一塊小碎銀,這才滿意地拍拍手,追上慧心的腳步。
「舒玉,後日卯時前記得按時在城門外會合。」慧心側過頭去,對身側的趙舒玉道。
「慧心哥哥你放心!」趙舒玉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笑道,「我雖然愛睡懶覺,但重要時刻我不會遲到的!對啦,慧心哥哥,你現下住哪個客棧?明日我去找你,你陪我逛逛岐州城好不好?我前日才到的岐州,可都沒好好玩玩呢。」
投去目光,慧心只瞧見那張精緻的小臉微微皺起,然那雙水靈靈的杏眼卻是睜的大大的,眸中帶著期待和愉悅,十分惹人憐愛。慧心搖了搖頭,不免失笑,心中也愉悅了幾分,他如實告知了他現下的住處,然明日他並非空閑。
「我現住城東臨陽街的悅心客棧,然明日我受了邀,需得外出講經,想來難有空閑,不若你自個兒先逛逛罷。若是能結束的早,倒也能同去走幾圈。」慧心無奈笑了笑,略帶抱歉道。
趙舒玉垂下頭,有些許失望:「好罷……」
然這份失望卻也不曾持續太久,她多年未再見慧心,幼時的記憶有些淡忘,只記得他是個姿容俊秀的大哥哥,而今久別重逢,難免忍不住仰起頭去再三端詳。
落在她眸中的側顏依舊出眾,相較那時多了幾分成熟沉穩,氣質卻愈加柔和了,如冬日暖風,光瞧著便令人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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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是吸引趙舒玉目光的,卻還是慧心那早已消失的滿頭青絲,他的頭上光潔無物,隱隱可見匿於皮下的青茬,加之一身寬大的僧袍,增添了許多禁慾出塵的氣質。趙舒玉抿了抿嘴,心中不免感慨那頭長發著實可惜,可又覺得如今成了和尚模樣的慧心,卻是比當初更加出眾。
她不時側過頭去,一邊顧自欣賞著,雖是比尋常女子大膽些,卻到底也是個十六歲的大姑娘了,故而耳根也不免染上了紅。
慧心自是意識到了從身側時常傳來的目光,一直這般,即使他頗有耐心,到底也有些疑惑,他頓住了撥弄著佛珠的手,側過頭,摸著臉問道:「在瞧什麼?我臉上……是沾了什麼東西?」
「沒有沒有……就是瞧你頭髮沒有了,怪不習慣的。」趙舒玉面上一熱,連忙擺手否認,隨後又尷尬般嘿嘿一笑,扯過話題道,「對了,慧心哥哥,方才我便奇怪,你怎的突然出家去做了和尚?這些年你過得怎樣?我瞧方才那車夫似也認識你,還稱你做什麼慧心法師,且這一路上也常有人沖你行禮,你竟是這麼出名么?」
少女漂亮的眸子總是靈動的有些不安分,那微微泛紅的臉頰平添了幾分嬌憨,甚是可愛。慧心按著佛珠的手忍不住動了動,想要如當初那般憐愛地摸摸她的頭,卻意識到趙舒玉已然不是當初那個小孩,自個兒亦不是流落俗世中的那個慧心,更不是尋常大哥哥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