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宗泰離收徒的原因
看著眼神充滿期盼的宗單,宗泰離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繼續道:「那年春去秋來,風安城大雨連綿,足足下了三月有餘。
大水泛濫,洪澇四起。風安城多的是絕收之家,賣兒賣女。
道路兩邊儘是『飢腸轆轆』的雙眼,盯著那些快要咽氣之人。
只要氣息斷絕,就想上去割下幾塊回去充饑。」
「師父,真有這般慘烈的境況嗎?」宗單詢問。
他打記事起就在烏雞山跟著師父,這種情形還難以在腦中想象出畫面。
「師父還能誆騙你不成!」宗泰離語氣嚴厲了些。
嚇的宗單趕緊縮了縮脖子,師父的脾氣並不怎麼好。
「師父當年亦是被這番景象影響。從風安城採買回來時,見你躺倒在路邊奄奄一息。
那時的你,約莫三五歲。旁邊已經有幾個人在等著你去見閻王。為師看你著實可憐,一時間就起了惻隱之心。」
「我還以為師父您與我有些淵源呢」,宗單略顯失望。
「少看些話本小說,人世間哪有那麼多淵源!」宗泰離嗤笑,「風安城不說那年死了多少人,就是平常年份,死的人就少了?就你不一樣?」
宗單被說的心情愈發的低落起來。
宗泰離卻是不管,「至於你的父母,為師後來稍稍打聽了下。」
這又重新引起了宗單的興趣,打起精神認真傾聽:「那我父母是誰?」
宗泰離搖搖頭,「沒打聽出來,你爹娘住的地方頗為窮困。那地方人來人往,並非固定居住之所,連個房子都沒有,全是草棚搭建。
只是聽說受災時他們沒扛過去,而你因飢餓難耐,自己爬著出去尋吃的,不知怎地最後爬到了路邊。
以後若是有機會,你自己再去探查。為師只了解這些。」
宗單低著頭,很難過。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宗泰離開了口:「莫要再閑做著,去收拾收拾。」
「哦」,宗單應聲。洗碗刷鍋一直是他在做。
很快就收拾完畢。新的話本也已經被宗單收起來,名叫《俠女修仙錄》。
現在天色暗下來,只能等到明天再看了。
道觀晚上是不點燈的,除非有什麼突發的事情。
師徒二人現在已經各自躺下。
「單兒,你可知為師教你識字后,為何不給你買經史子集,而只是讓你看市井話本小說嗎?」
宗泰離突然的開口讓宗單愣了一下。他之前以為話本小說是自己央求得來的,沒想到還有另外的意思在裡面。
雖然說除了師父外,他平時幾乎見不到其他人,但偶爾師父去風安城採買時也會帶著他。
打從記事起,他印象中風安城去了總共七八次。
「徒兒不知,只以為是師父不耐徒弟煩擾才給買的。」
「唉」,宗泰離坐了起來,嘆口氣:「經史子集太過板正。
一知半解之下,沒有閱歷摻和,最後多半要讀成個書獃子。
若是你我師徒二人有個安穩日子過,讓你讀這些並無不妥,也不怕你找不到謀生的路子。
可咱們如今的生活並不安穩,你若成了書獃子,怕是活著都難。
所以便任你看這類雜書,沾一些市井靈動。以免被人騙得悔不當初。」
「師父,咱們這不是好好的嗎?」宗單亦是坐了起來
有些不理解,眼下一切從他記事起就是如此,在道觀也並未遇見什麼危險的事。
「你懂個屁!」宗泰離嗤笑:「你應當知道,為師是武者,在你看的那些話本小說里也叫修行者。
修行者除了要有財物外,還需要有功法與心法。功法偏外,心法偏內。好的功法與心法都比較難得,但心法更難。」
「徒兒知道,話本里也是這般說的,經常有修行者為了一部心法大打出手!」宗單點頭附和著。
不同的心法,效用各有不同。宗單也有一部心法用於修鍊。
從他識字開始,師父就給他買了一部心法,叫做《納氣吐息術》。
這是一部非常普通的心法,普通到幾百文就能買一本,效果自然很差。
宗單修鍊至今,好幾年下來沒一丁點的靈氣感悟。這讓宗單深感話本里所說的『便宜沒好貨』,是再確切不過。
但沒有辦法,市面上能買到的只有這一種心法。
「功法就暫且不說。正因為心法難得,所以有些修行者縱使僥倖踏入修行之路,終其一生卻仍無心法在手。
而你現在所學《納氣吐息術》就不用拿來說了。
修行者所說的心法,不包含它。至於為師,也是如此,修行到今日,也無心法傍身。」
「師父也無心法?」儘管宗單心中有所猜測,但師父親口說出來后,他還是有些不相信。
宗泰離搖搖頭,苦笑道:「師父若是有心法,何至於淪落至此。縱使遭難,也不會這般落魄。」
「師父莫要這般說,還有徒弟在呢!」
聽到宗單的話,宗泰離欣慰的表情溢於言表。也只有此時他才會表露一些心跡,天色已黑,亦無月光。
這在以前,是萬萬不會的。
「師父,您的仇家是哪個?」宗單好奇的問道。
「呵...知道了又有何用?還想替師父報仇不成?」宗泰離沉默片刻,再度嗤笑。
不等宗單回話,宗泰離又接著道:「師父的仇家,你不用知道。師父從外地而來,仇家也不在風安城。
你如果一輩子待在這消息閉塞的風安城,倒也還好。
若是今生還有外出奔波的一天,也不要同他人說出與為師的干係。
告訴了你為師的仇家,你必然心有所念,到時言行自顯,如此早晚招禍。
而咱們師徒十年,為師除了教你識字,其他教你的並不多。外人看不出你的師承,你又不說,自然安穩。」
「師父,徒兒不怕!」宗單堅定道。
聽著宗單的話語,宗泰離不由得又想起了當年。
他活了幾十年,見慣了生死,心緒早已麻木。
可當年風安城猶如地獄似的慘烈景象,還是讓他那死水一般的心境泛起了絲絲波瀾。
那時的他不禁想著,等到自己不能動彈,行將就木時,會不會被野獸撕咬,亦或者饑寒交迫的在破道觀等死。
這才是他當時救下與收養宗單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