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最後的審判(2)
這時,赫夫曼卻說了一句,「已經不需要了。***」
「為什麼?」維克多頓時一驚,「是不是通知你去受審了?」
「是的。」赫夫曼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
「明天。」
「也許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糟。」維克多急忙安慰赫夫曼。
「不,即使希特勒不處死我,盟軍打過來也不會放過我的。」赫夫曼說。
面對生離死別,兩位特殊的朋友卻有著人類相通的感。兩人默默無語,緊緊地握著對方瘦骨嶙峋的手,默默地傳送著內心難以名狀的感傷。
赫夫曼將那遺作送給了維克多,他說:「如果可能,請你把這遺作送給金鈴。我不希望這歌跟我走進地獄,它應該留在人間,留給千千萬萬個母親。要讓人們知道,戰爭不僅給被侵略的國家帶來了災難,也給侵略者同樣帶來了災難,甚至是更加殘酷的災難!告訴你的這些朋友,一定好好地活下去,戰爭很快就要結束了。」
在這死亡的前夜,這位叛逆的德國將軍道出了對這場戰爭的深刻認識。
這天晚上,維克多同赫夫曼躺在一張床上,兩人足足談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維克多與赫夫曼告別時,兩人眼裡都噙滿了淚水。
這天上午,在廚房裡幹活的拉麗特,一直魂不守舍望著窗外。她從維克多那裡得知赫夫曼要被押上軍事法庭的消息,竟不由自主地哭起來。一起幹活的兩個女人問她怎麼了?她無法回答她們,她自己也說不清。
按理講,在這地獄般的集中營里,人的感早已被死亡和苦難磨礪得遲鈍了,麻木了,已經沒有什麼感可了。拉麗特很久都不會哭了,可今天,一聽到赫夫曼要被送上絞刑架了,她卻傷心地哭起來。她在心裡不停地咒罵自己:混蛋,你為什麼要哭?他是罪惡累累的納粹將軍,罪該應得,你為什麼要為他落淚?
但是,淚水並不聽從理智的呼喚。
當拉麗特看到赫夫曼拄著棍子,被黨衛軍押上吉普車的剎那,她心裡好像被什麼東西撕裂了一般疼痛,淚水泉涌般地流出來……
這位三十三歲的姑娘早在那次刺殺未遂、被赫夫曼釋放回來之後,她對這位德國將軍就產生了好感,後來,又看到他多次赦免反戰人士死刑,再後來,得知他參加反希特勒組織,被關進了集中營……她對他的人格竟肅然起敬了。她那顆高傲的、從來沒有被男人佔領過的心,第一次被這個生死未卜、憔悴不堪的德國將軍佔領了。
愛,常常是不分場合和時間的。
拉麗特是一個疾惡如仇、敢愛敢恨的人。
開始,她在心裡極力否定這份不該生的感,一再咒罵自己是認賊作父、敵友不分的混蛋!可是,無論她怎樣詆毀自己,壓抑自己,那份不該生的愛卻像當年要刺殺赫夫曼時一樣,強烈地佔據著她的心,任何力量都無法阻擋它,也無法改變它。於是,她冒著掉腦袋的危險,一次次地給赫夫曼送去吃的……可是,就在她悄悄地品嘗著這儘管苦澀、但畢竟是第一次的愛果子,卻看到她的意中人被押上了囚車,送去受絞刑了,她的心真像被撕碎了一般……
三十多歲了,她第一次產生的美好感,竟被殘酷的現實輾得粉碎,連一點兒機會都沒給她留下,她覺得上帝太殘酷了。
然而,將近中午時,拉麗特卻忽然看到赫夫曼又被押回來了。
「啊,上帝……」她驚喜得大叫起來,心中的痛苦頓時化作一種難以名狀的興奮。她急忙從窗子里跳出來,跑進赫夫曼的營房,她真想一頭撲到赫夫曼的懷抱里,抱住他大哭一通。可是,一見到赫夫曼,一種本能的矜持與距離,使她又用冷漠嚴實實地包裹起內心的那份熾烈……
「為什麼把你又送回來了?」拉麗特站在門口,冷冷地問道。
「啊,今天早晨,美國飛機把法庭炸了,把主審『7。20』案件的法庭庭長法賴斯勒法官給炸死了,卷宗全部炸光,所以……」「那他們就不會審判你了?」拉麗特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