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自由的風拂來責任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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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嘯聲中,某種堅硬物體碰撞的聲響顯得異常突兀。
喀——
這似乎是鞋跟踩在柏油路的聲音。
腳步聲一點點逼近,一點點變響,直至達到某個峰值才停了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開朗的女聲,「雪乃,我來接你了。」
蘇清幾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雪乃也發現了來人是誰,小聲地喊了句:
「姐姐……」
陽乃再次踩著靴子,來到幾人面前。
她雙手插在兜里,沒有看向蘇清和結衣,只是微微笑著看著雪乃。
「我不記得有什麼一定需要你來接我的事情……」
雪乃平靜著心緒,直視著自家姐姐的目光。
「是母親讓我來的,她讓我和你暫時住在一起,你那房子應該還有空的房間吧?
行李明天會送來,明天上午我會在家,不過到了下午我有事需要出去一下,到時候就要麻煩你一下了。」
陽乃一開口就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大堆,其實也就是自家姐姐要和妹妹住在一塊而已,相當正常的事情。
可對方卻在一開始就強調是[母親]的指令。
簡直就像是在宣讀聖旨前特意強調了一遍「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那樣。
宣旨的人只需要負責宣讀,不給其它人哪怕是一點拒絕的餘地。
能做的只有緩衝,然後接受。
光是看雪乃此刻茫然的表情也能略窺一二——她母親一定沒有事先和她商量過或是通知過。
「等……等一下,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雪乃的語氣夾雜著責難和困惑。
——哪怕房租的確不是她自力更生的。
可她畢竟也已經是成年人。
無論如何,這種事情不應該提前和她商量是否方便嗎?
何況。
以雪之下家的財力,哪怕是特地買東京的一套房子供給陽乃住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更別提家族的勢力早就在這幾年向東京蔓延。
除非——
母親的目的就是讓姐姐負責監視她。
「我以為...你應該會清楚的才對。」
陽乃用有些遺憾的語氣溫柔地說道,只是不知何時她的笑容就已經收斂了起來。
「沒有和我商量的事,我怎麼會清楚?」
緊緊地攥著拳頭,雪乃的聲音說不出來的平淡。
平淡,也是冷漠的一種。
「欸……給你的自由,你究竟還要玩多久?」
陽乃在輕嘆一口氣后,微微傾斜著頭,用一種疑惑且問責的視線盯著雪乃。
蘇清和結衣就站在雪乃的一旁,只是他們似乎都已經被二人所遺忘。
「……玩?」
雪乃的臉上浮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肩頭肉眼可見地在顫抖著。
「啊嘞,不是在玩嗎?」
陽乃用一種難以理解的語氣,隨後看著眼前的妹妹,似乎還和從前那般幼稚,不禁啞然失笑道:
「算了,可能在你眼裡不是在玩吧。
總之,你只需要知道母親給你的自由是有限的,大學前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現在你已然是大二學生,也早已成年,任何事物都是相伴相隨的。
自由也是如此。
所以你需要開始學會承擔家族的一部分責任了,明白嗎?」
雪乃緊緊捏著書包的一條背帶,「所以母親就派你來教我?」
「教?如果小雪乃肯虛心求教的話,我這個當姐姐的自然不會狠下心來不管啦。」
陽乃說著,向雪乃伸出手,似乎是想久違地摸摸對方的腦袋。
後者察覺到后,很快就向另一側躲閃了一下——陽乃撲了個空。
[還是小時候黏著自己的雪乃可愛呢....]
陽乃暗嘆一聲果然還是這樣,就靜靜等待雪乃的下文。
雪乃輕咬著薄唇,說:「.....那種事情到時候再說,不應該先告訴我『責任』具體究竟指什麼嗎?」
[沒有否定承擔責任以及...會求助於我的可能性啊...]
想到這,陽乃嘴角不禁上揚。
「具體嗎?還真是不好和你簡述呢……那本來就是一種抽象的概念。」思索片刻后,陽乃才給出回答,「嘛....總之就先從參加家族安排的聚會或是相親開始吧?」
「相親?」
結衣不可置信地出聲道。
雪乃沒有第一時間回復,只是先向結衣投去一個「沒事」的眼神后,才眉頭緊鎖地質問陽乃:
「所謂『家族的責任』,就是這種?」
「你好像沒有理解這樣安排的目的啊?」陽乃搖了搖頭,「哪怕你能力出眾,哪怕你才華雙全,資源始終在上層掌握著。無論你將來要從事什麼,總是需要這份人脈資源的。」
頓了頓后,陽乃似乎是解釋「家族」的良苦用心:
「讓你去相親,不是真的想讓你去嫁給別人,當然你有看上眼的我和母親自然會替你感到高興。
就算沒有看上眼,多認識一些人,總是不會吃虧的。不是嗎?」
「……」
雪乃靜靜聽著,沉默著。
沒有人會告訴她多少才算「多」,就像沒有人會告訴什麼才是家族。
她只需要聽候安排,然後如傀儡般聽從指令即可。
是啊。
她母親的作風不就是一貫如此嗎?
半晌后。
她才用著微微發顫的聲音問道:
「到底是家族的,還是...母親的安排?」
「有區別嗎?」陽乃匪夷所思地問道。
大家都是聰明人。
既然如此。
又何必把所有的話都說的那麼直白?
是與不是,也已經沒有太多的意義。
「……你們,難道不應該更多的徵求我的意見嗎?」
雪乃究竟是用怎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呢。
茫然?
不甘?
亦或是...
失望?
「你的意見?」
似乎是怕耳朵聽錯,陽乃向雪乃再次確認道。
回答陽乃的,只有一次無聲無息的點頭。
「有『自我』的人提出來的意見,才有被他人接納的可能性吧?」
陽乃眯起眼睛,不懷好意地沖雪乃笑著,「你覺得...你還有所謂『自我』可言嗎?」
「自……我?」
陽乃突然起來的話讓雪乃摸不著頭緒,可是還不待她反問,陽乃就已經打斷道:
「從以前開始,你就只會一昧地模仿我,不是嗎?」
陽乃嘴角上揚,可銳利而冰冷的目光卻像是早已把雪乃徹底看透一樣。
[果然...還是毫無長進嗎?]
[明明有著我可望卻不可得的...自由啊]
「即使享有所謂的自由,可到頭來一切都不是自己的決定。這樣的你,有什麼『自我』可言?」
陽乃射向雪乃的視線幾乎要把人凍結。
她臉上依舊掛著笑容,聲音卻比呼嘯的北風還要冰冷。
除此之外……似乎還帶著一絲憐憫?
「我……」
雪乃說的話似乎在風中消散。
聲音並沒有傳達給陽乃。
所以她不再看向雪乃。
下一刻。
陽乃轉而將視線掃向一旁的結衣與蘇清。
「所以……這就是你尋找的【真物】嗎?」
陽乃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似乎對雪乃的這份「答案」很失望。
「如果這就是所謂【真物】的話,最起碼你現在應該能做些什麼吧?」
雪乃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
如果不是她此時正隱隱顫抖的全身,甚至都有理由懷疑雪乃都已經化為一座冰雕。
大概……
她依舊在迷茫著。
——在尋找【自我】的道路上迷茫著。
她想,她一定是缺少了某種東西。
所以。
此時此刻。
她才只能這樣無助地看著姐姐。
——這個從小似乎就一直無所不能的姐姐。
陽乃搖了搖頭,一副興緻缺缺的模樣。
就當她想要再說些什麼就離開的時候。
一道身影忽然站在她的面前,並努力地迎上她的視線。
「小雪,才不是你說的那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