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日記（51）

我在舊商城裡閑逛，順帶看看雲兒是否也在商城裡。突然，對面有人喊：「瞅，他瞎哩糊眼的就沒瞅見咱！」我定睛一瞧，面前三個矮胖子，大胖子領著二胖子，二胖子領著三胖子。「媽的，敢罵老子眼瞎！」我剛要發火，想衝過去給他兩巴掌。再仔細一瞧，原來是老艾領著他媳婦，他媳婦領著他閨女。我趕緊臉上擠出花來，跑過去，把兩隻手在褲子上擦了又擦，雙手握住他的右手，笑著說：「哎呀，我真是眼瞎，怎麼就沒有看見您呢？您一家也來逛逛？」他用左手推開我的雙手，鼻子里「嗯」了一聲。之後，他領著二胖和三胖大搖大擺螃蟹似的走了。我望著他一家的背影小聲罵道：「傻叉，你們一家全瞎！」

老艾的女兒又矮又胖還戴著眼鏡，喜歡彈鋼琴，老艾就花了一萬五千元給她買了一架進口的鋼琴。她大學畢業后，應聘成為音樂老師，在東風鎮高中任教。他逢人就吹：「五百多名畢業生，我閨女一次就應聘成功了。鋼琴沒白買。」誰知道買鋼琴的錢哪來的，還不是公款私用。

俗話說：「上天讓你滅亡，必先令你瘋狂。」她女兒和一個小夥子談戀愛，兩人如膠似漆，形影不離，不知滾了多少床單。人們弄不明白，他閨女那麼丑，小夥子是怎麼和她上床的。要是換成一般人，白讓上都不上，太噁心了，直接陽痿，弄不進去。老艾知道后死活看不上小伙，硬逼著閨女和人家吹了。為此，他閨女得了好長時間的抑鬱症，差點自殺。每天在家獃獃地坐著，不吃飯，不睡覺，嘴裡念著男朋友的名字。即使這樣，老艾也不後悔，他認為那個小夥子和他閨女來往，是貪圖他的錢財。

我剛來鎮中，他來聽課，也沒有提前通知。聽了課，他問了我們一個問題：「是梨花先開花，還是桃花先開花？」我想了想說：「梨花先開。」他笑了，在眾人的疑惑中，說：「桃花開，杏花落，梨花跟著叫姐姐。」眾人才恍然大悟。這老小子生產經驗還是很豐富的。據說，他家的葡萄園裡一棵雜草都沒有，畝產量比別人家高多了。

那時，考試得了前三名，教師節時要頒獎——發獎狀，每人一包手巾、一個臉盆，僅此而已。

十年後，老艾早退休了。趙孝校長的兒子結婚，我與趙校長是親戚，當然要去幫忙祝賀。趙校長的丈夫李民是副市長，論親戚我管他叫叔叔。樓下，張燈結綵，人聲鼎沸，我正在和剛認識的人聊天。突然，我看見了老艾，就扭過頭去不瞅他。這傢伙東瞅瞅西看看，正在尋找原先的熟人。他走到我附近，一眼就認出我來了。他喊了一聲：「吳德，你也在這呀！」我站起來假裝四處尋找跟我說話的人，伸著脖子向一邊走去。他緊走兩步，一把就拉住了我，說：「在這兒呢！」沒辦法，我轉身假裝驚訝地說：「哎呀！我說聽著那麼耳熟呢？原來是艾師呀！少見，少見！」他拉著我坐下，介紹起這十年的經過。他退休后，把老家的地和房子都賣了，一家子都搬到了天土市裡。沒有提及他女兒和小子的任何事。他拉著我的手，嘮叨了半小時，幸虧我那嬸子趙校長看見了他，與他說話，我才趕緊脫身躲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