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回來
邳州城郊外,農莊不遠處的茅草屋。
趙若央躺在稻草鋪就的小床上,臉色煞白,精神極度萎靡。
她寧願自己是在做夢,做了一場噩夢。無數次閉上雙眼,再度睜開,眼前的一切告訴她,這不是夢,這是現實。
儘管她不接受,現實還是實實在在的擺在她眼前。
「不要,不要……父親,不要啊……娘,為什麼?為什麼?……」
她再次雙手抱住腦袋,蜷縮在床頭,不想回憶,但父母親鮮血淋漓的樣子無時無刻不在她大腦里盤旋,讓她發瘋。
柴門吱呀一聲打開,段清子出現在門口,她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拿著兩個包子。
「吃點東西吧。先把身體養好,才能回去報仇不是?」
段清子順手將燈籠掛在趙若央床頭的木架上,再挨床沿坐下,看著趙若央。
「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父親母親,因施音禾威脅,被迫自戕?」
趙若央再次問出口,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問了多少次相同的問題。
她不相信父母真的沒了。
段清子長嘆一聲:「你自己不也記起來了么?她帶你去看那地方,無非就是想讓你想起來你父母親自戕的場面,用這樣血淋淋的殘忍方式,不斷折磨你,摧殘你。」
趙若央嗚咽出聲:「她怎能這麼狠毒?她恨我,完全可以沖我來,這樣殘害我父母,太毒了她!我要殺了她!我要讓她碎屍萬段!」
趙若央陷入瘋魔的樣子,段清子很滿意。
她嘴角一勾,臉上露出比趙若央還瘋魔的神情:施音禾,你不是整日一副高高在上么?你不是到處施捨,想讓天下人都喜歡你么?好,我就讓人恨你入骨,不共戴天,欲殺你而後快。
「吃點東西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尋仇。」段清子再次提醒趙若央。
趙若央抬起淚眼模糊的臉,凄慘一笑:「報仇?我拿什麼報仇?力氣沒人家大,長得還沒人家漂亮,身後空無一人。報仇?呵!拿雞蛋碰石頭么?」
「誰說殺人一定要用力氣?一定要比試功夫?」段清子冷哼出聲:「想對付她,有的是辦法。」
「清子,你有辦法?」趙若央撲上來,一把扯住段清子,眼裡因瘋狂而猩紅。
段清子順勢拿住她的手,將一個包子輕輕放進她手心裡:「先吃包子!吃飽了,我再同你講。」
趙若央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包子,慢慢送到嘴邊,咬一口,艱難的吞下,再咬一口,兩口,三口……
很快吃完一個,再抓另一個,繼續咬……
「咳咳咳……」
吃得太快,忍不住咳嗽。
「不急,喝點水……」段清子端起桌上的水碗,話還沒說完,就被趙若央一把搶過去,咕咚咕咚一口喝盡。
放下空碗,左手狠狠抹乾凈嘴角,趙若央兩眼恢復冰冷,直勾勾盯住段清子:「說吧。上刀山下油鍋,只要能收拾她,我做什麼都行。」
段清子陰惻惻的笑了:「不需要下油鍋。但,要入虎穴。」
「入虎穴?」
「沒錯。吃飽喝足,回去找她。別忘了,你什麼都記不住,裝無辜,留在她身邊。接下來,該做什麼,聽我的指示。我會讓那趕馬車的小伙給你遞信。」
「好。」
「你……真的做好準備了?萬一被發現,極有可能萬劫不復。」
「哼!還需要準備么?我已經萬劫不復了。」
「那就好。明兒把你送回岔路口,你自己走回去。」
「好。」
趙若央雙拳緊握,指節泛白,眼裡閃著復仇的光,像一頭憤怒的母狼,隨時撲向傷害自己幼崽的敵人。
段清子掩上門,走出茅草屋。
此時,夜色漸濃,已經擦黑的原野,露出幽深猙獰的獠牙。
段清子仰望星空,笑得極為燦爛,眼中卻是含著淚:
老天爺,你無情,從未善待於我。該我的東西,從不讓我如願。她施音禾一介平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待我不公,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討回該屬於我的公道。
……
兩日後,銘音閣外,一大清早,就聽到大大門被叩響的「砰砰砰」聲,一陣大過一陣。
門房迷迷糊糊打開門。
「趙……趙姑娘?你……回來了?」
門房看到蓬頭垢面的趙若央,大驚失色,趕緊一路小跑,回去稟報郡主。
「她還回來?」
施音禾有些吃驚。
「施音禾,我沒地兒可去了,只能求你收留……」
趙若央已經尾隨門房進了裡屋,出現在正吃早膳的施音禾面前。
「求我?你趙若央也有求人的時候?」
施音禾臉色平靜,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是!求,你。」
趙若央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但面帶微笑。
在她眼裡,施音禾就是魔鬼的化身,她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但,此時,只能虛與委蛇,伺機而動。
微笑,是她靠近銘音閣前,無數次練習的效果。若不事先練習,她不懷疑自己的面孔會因仇恨而扭曲,那就瞞不過去了。
施音禾盯著趙若央,默默看了好一會。
那種被凝視的壓迫感,讓趙若央窒息,有種在人前被剝光了衣服的羞恥感。趙若央咬牙堅持著。
半響,施音禾放下手中的碗筷,緩緩說道:「去吧,換件衣裳,洗個熱水澡,再來跟我一起吃早膳。」
趙若央被人帶去沐浴更衣。
施音禾一個眼神,順子麻溜湊近。她低聲吩咐:「派人暗中出去查一查,看她身後有沒有人跟著?順便看看咱們房子四周有沒有被人盯梢。」
「是,郡主。」
順子後退兩步,轉身離開。
不一會,幾個暗衛從後門魚貫而出,分別往不同的方向去。
順子從後門處往回走,正想回去找自家郡主。
「怵」的一聲響,是利箭破空的聲音,一枚利箭擦肩而過,插在門框上。
箭鋒處,釘著一張信箋。
順子是見過世面的,他警惕的環顧四周,沒人影。只能上前拔了箭,不敢打開紙箋,只拿在手上,一路小跑,往施音禾吃早膳的飯廳去。
順子剛出現在門口,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施音禾就抬眼看向他:「有人來過,是吧?送來什麼東西了?拿來我看看。」
順子驚訝於自家郡主的敏銳,但他不動聲色,只恭恭敬敬的奉上信箋:「人沒露面,只遠遠將信箋釘在門板上。」
「他不需要露面,聽動靜我就知道是誰,何庚這傢伙,盯梢那段長風祖孫還不夠他忙活?怎想起問候我來了?」
她跟何庚交過手,對他的手段跟氣息,很是熟悉。他一出現,哪怕躲在暗處,她都能聞出異樣。
施音禾嘴上說著,手裡接過信箋,打開,低頭快速掃了一眼,眉頭一皺:「哼!段清子,有點本事啊!利用到趙若央頭上了。無妨,正好悶得慌,索性就陪你們玩玩。」
她將信箋打了個對摺,遞迴給順子,輕抬下巴,往懸挂的燈籠方向駑了駑嘴,意思是讓他燒掉。
順子立馬領會,雙手接了,當著施音禾的面,點燃火摺子,將信箋燒成灰燼。
灰燼的餘溫還在,趙若央出現在門口。
施音禾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像是打量一個瓮中獵物:「不錯,打扮起來,是個美人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