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克倫茨總書記訪問記(2)
等待終於有了結果。令我尤為興奮的是,同克倫茨總書記見面的時間,剛好是黨的**召開前夕。由於時差原因,此時國內大會已經在倒計時了。顯然,克倫茨總書記知道這個時間對**黨員的意義。所以,他見到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馬上就到了你們黨代表大會召開的日子。現在可能所有中國**的黨員都在期盼著這個事。
身在國外,我為聽到這樣的話而感動。原本在我和這位前德國黨總書記之間的某種陌生感,一下就被驅散了。我面前的克倫茨總書記,精神矍鑠,身體強健。雖然已滿七十歲,但動作敏捷,聲音洪亮。在他身上,我似乎又看到了隱隱猶存的當年共青團第一書記的活力。
談話始終由克倫茨總書記導引著。他非常胸有成竹並條理清晰地解答我所提出的問題。他的開場白是:我們原來黨的一些同志說,我們的失敗是別人加給我們的。我不能完全同意。如果是這樣,我們就必須問自己,為什麼我們允許別人把失敗加給我們。如果只說是叛徒出賣,那我們自己就不知道我們的失敗原因到底在哪裡了?
接著,他分析了德國**失敗的四條原因。他說:
第一,民主德國是整體的一部分。社會主義陣營曾經是一個整體。它從最遠的東方一直到易北河。民主德國是蘇聯的聯盟者,但這個聯盟並不是百分之百的自由的。我們總是說,我們和蘇聯的意見是完全一致的。當時如果不這樣說,我們和蘇聯的密切關係就不好維持。可蘇聯的幾個領導人不是像我們這樣看問題的。
1953年的時候,蘇聯曾經想把民主德國送給西方。當時蘇聯的貝利亞就有這樣的想法。從那個時候開始,民主德國就成為蘇聯和美國爭奪中的一張牌。當時有幾種設想,其中一個就是,如果要能堅決地保衛蘇聯的安全,就應該把民主德國讓出去,使德國成為一個中立國,這就是把民主德國送給西方想法的原因。五十年代中期,聯邦德國參加北約,原來所預計的展就結束了。以後也有了華沙條約組織。到了1961年,民主德國和聯邦德國即東西德和東西柏林之間的邊界就被封鎖了。我為什麼要談這個背景?是因為民主德國同蘇聯的關係非常密切,這種密切關係要大於其他社會主義國家。
克倫茨總書記接著說,我在1989年11月1日那一天見過戈爾巴喬夫。我當時就問戈爾巴喬夫,你們是不是還準備做我們的爸爸?他看著我,似乎不太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我解釋說,我們民主德國是戰後展的一個孩子,我們是你們的孩子,也是冷戰的孩子。你現在和美國人說,冷戰結束了。你說全歐洲是一座房子,那民主德國在這座房子里還有沒有位置?但戈爾巴喬夫並沒有說實話。實際上,在那個時候,蘇聯官員和戈爾巴喬夫的一些顧問已經在聯邦德國研究了怎麼使德國統一的問題了。我講這個問題是要說明,民主德國作為蘇聯東歐整體的一部分。這個整體失敗了,民主德國也不能不失敗。
在筆者研讀的所有關於**事件的材料以及同原德共黨的領導幹部的談話中,幾乎都涉及到克倫茨總書記所說的這個「整體與個體」的關係,以及這個關係最終所導致的民主德國的失敗。社會主義在整個蘇聯東歐陣營的動搖,使單個的作為華沙條約和經互會成員國的東歐各國再難維持社會主義的統治地位。儘管,民主德國在社會主義陣營里擁有最高的gdp,它也曾被赫魯曉夫喻為社會主義的「櫥窗」,但從地緣政治上觀察,民主德國卻正好處在東西方對抗的最前沿。如果我們在歐洲版圖上劃出兩條垂直相交的線,一條從東部的莫斯科到西部的巴黎;一條從北面的斯德格爾摩到南面的羅馬,其交叉點剛好位於作為柏林和德國象徵的勃蘭登堡門附近。而舉世聞名的柏林牆,也正是以勃蘭登堡門作為分界點的。這顯然不是純地理的巧合。自1946年冷戰對峙開始,東方的社會主義陣營和西方的資本主義世界激烈對抗,而民主德國和聯邦德國就是這個對抗的戰場。從1948年的柏林封鎖到1961年建立柏林牆;從七十年代ss-20導彈、潘興導彈的部署到八十年代的星球大戰計劃,幾乎都同兩個德國密切相關。而作為社會主義陣營前沿的民主德國,為整體的社會主義戰勝資本主義的鬥爭付出了巨大代價。如今,整個社會主義陣營動搖了,蘇聯希望把民主德國統一在一個德國裡面去,以換取西方對蘇聯「公開性」的援助、對「改革」的貸款,那民主德國還能堅持下去嗎?這形正像那句老台詞所說:生或死,是個問題。